门关上的一瞬间,荣嬷嬷强压着的火气顿时轰然爆发,一伸手便又狠又准地拧住还笑得一脸得意的荣哥儿,气喘吁吁地恨声骂:“你个败家小犊子!什么人都往家里捞!贱籍贱婢生出来的低贱孩儿,谁稀罕!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这道理也不懂,荣这个姓氏,都让你给玷污了!”
“娘,疼!疼!疼!”荣哥儿被拧得歪头拱腰,连连讨饶,“不敢了,再不敢了!疼!”
荣嬷嬷一摔开手,气的满脸通红,眼角的褶皱都气得鼓了起来:“把那些个来路不明的闲杂人等,卑奴贱婢的,一个个统统给我赶到后院洗衣屋里干活去!前院里除了娘娘赏赐的两个妾室留下,再不准进来一个杂碎女子!从今往后,这前院里,但凡我看见一个,便仗杀一个!”
“是。”荣公子抚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耳朵,眼含泪水,听话地连连点头,“儿子遵命,遵命。”
“去!换身儿鲜亮衣裳,今儿黄道吉日,随为娘去下聘礼。定下的那姑娘,是你嫌弃人家胖了些的,那位李员外家嫡女。”荣嬷嬷眼神肃杀,瞪向满腔不儿,“贵妃娘娘可说了,若是今日荣府没有定下来亲事,便要你荣哥儿五年内不得出门去!”
“娶,娶的!儿子听娘的话。”荣哥儿一听,唬了一大跳,忙不迭地点头,“今日就随娘去李家下聘礼!”
百家争鸣茶馆顶楼隔间里,一对蒙面少年正悠哉悠哉的喝着早茶。
“沧海,你这一招妙啊!”宝蓝色锦袍的文弱少年歪歪头,对着一旁坐姿儒雅的月白锦袍少年说,“找人替柳眉儿赎身,立马勾出了荣嬷嬷来。若要在宫里掳人,可没那么容易得手,现在荣嬷嬷自己出来了,在荣府宅子里抓走她,嗨,这不是三个手指头捏田螺么!?”
“捏田螺?”沧海疑惑不解的声音款款温柔,一听之下如见谦谦君子,光明磊落,却不知他一肚子的狡诈阴险。
“就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啦!”宝蓝色锦袍少年一撸衣袖,“现在,可以把荣嬷嬷抓来了么?”
“可以。”沧海淡淡的笑意如暖暖的春风,“抓了来,你想看看她,对么?”
“是,是得好好看看,这传说中的后宫嬷嬷,是什么样子的,”我撸起另一边的袖子,低低呢喃,“子不知,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精呐!”
“有理。呵呵呵……”沧海浅浅的笑了,声音温柔,如春日野穹的温暖阳光,听得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沧海,你笑声很迷人的呦,有事没事,你多笑笑。”这句话一出口,我有一瞬间的恍惚,曾几何时,自己对记忆深处里的那个少年,也笑嘻嘻的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呀,有空了多笑笑。
那时的自己,原以为,会是他一生的欢乐,没成想,后来的自己却成了他永远的痛。
那时的岁月,是那么的静好。
那时的自己,活得那么的简单快乐。
只可惜,那时的一切,都已如最绚烂的烟花,绽放出最耀眼最美好的光芒,落幕了。随着自己的萧氏一族的灭族,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自己不再是那个被萧家盼望了几代才得到女孩儿,不再是那个只需承接万千宠爱的萧家嫡女,不再是那个只负责随心所欲享受荣华富贵的皇亲将门千金了。
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被仇恨凝固了所有希望的普通人而已。
当心灵已经遍布硬棱锐角,当复仇成了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此刻这样子的自己,没有资格拥有旖旎的情思了,更没有时间去回首灿烂明媚的往昔!
我猛一晃头,如同把少女绮梦情怀都瞬间统统甩开了似的,伸出手来一拍桌子,干脆利落地说,对着沧海也对着自己:“出发!”
李员外的宅子里一片欢喜,因为今日,李家大小姐终于收到了聘礼,可以嫁得出去了!
一身紫薇色团百福绣灵芝柔绸袄百褶细缎裙的大夫人,半是开心半是忧伤地拈着紫色绣帕,边抹着眼角,边叹息着说:“终于,有男子达到了老爷找女婿的标准了,我的乖春儿,可以嫁人了!”
“瞧大夫人说的,老爷可是顶顶看重咱们李家的嫡长女咧,”二夫人一脸妖娆的浓妆,轻佻的娇笑着,“才会要求咱李家大女婿,须得有宫里门路的,方许嫁。咱李家世代商贾,这不是为了能搭上皇商,的大助益么?”
“老爷,您听听,她说得什么话,把咱李家大小姐当生意物件了!”大夫人一听,顿时柳眉倒竖,气急败坏地嚷嚷,“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教养!”
二夫人脸一白,转瞬又红得发赤,尖着嗓子就泼辣地喊了起来,“大夫人自个儿才是真没教养,才会张口闭口说别人没教养!!”
“都给我少说两句!”李员外不耐烦地一哼,“有这瞎功夫扯皮,都给我想想,准备什么嫁妆,才不失李家脸面!”
大夫人和二夫人如一对乌眼鸡般,恶狠狠地相互瞪了几眼,便各自扭开头去,偃旗息鼓。
李员外的大女儿李春儿,是京都商贾圈里,出了名的人,打小就会看账本精通算帐,天生的一股商贾气息。长得虽眉清目秀只可惜身材五大三粗,加上父亲择女婿要求又高,所以就一直耽搁着,如今终于可以出阁了,听见了消息,李春儿一把丢下账本,在闺房里高兴得坐不住,来回直晃悠:“小翠,我那夫君家里,可有商铺产业?”
“小姐,小翠听说了,荣姑爷家里有商铺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