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阴司开,孤魂野鬼莫徘徊。
天虞镇的名字源自于天虞山。《山海经》有载,天虞山属《南山经》中第一山脉,山高水急,人杰地灵。
但其实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也没什么特别,千百年来山上没有出过帝王将相,也没有奇特的景观风貌,它横看是山,竖看是山,从上看是山,从下看还是山,总之无趣的很。
依山而建,天虞镇的主体就有大半是落在半山腰上,出了镇再往上走,绕过两座山神庙,往密林深处再去一些,有一大片规整的坟地,穆楚就葬在那里。
无端出现的穆楚,像是悬在谢衣和穆楚心头的两把利刃,让他们寝食难安,恰逢中元节至,该是祭扫之时。
原本应该一早就去的,赶巧前两天巡逻的时候抓到了一个从隔壁镇逃出来的流犯,案例,封城要亲自将人押送至临县。
放谢衣一个姑娘家自己去坟地显然不合适,封城就约了等他办差回来再一同上山。
去的时候一切顺利,偏偏回来的路上遭了雨,盛夏时节的山雨,噼里啪啦就是一顿乱砸,躲在路边亭子的时候,封城也只能干着急。
眼看天色渐晚,雨后山路崎岖,等回到城门口,谢衣已经带着拜祭的一干物品等了很久。
太晚上山不好,封城就顺手把令牌给了门口的衙役,让他帮忙回个差,自己则跟谢衣出了城。
雨后的天色格外阴沉,没等到林子,就看着周围的树影慢慢都暗了。
到了坟前,摆上新鲜的供果,临点香时谢衣却发现篮子里的火石不见了,左右看看,只有不远的一座新坟面前,还跪着一个人,那人半弯着腰,佝偻的身躯披着长长的斗篷,纸钱扬起的火光几乎能撩到眉梢上。
让封城帮着把纸钱先破开,谢衣去借火。
山地泥泞,草叶间的湿气很重,谢衣敛住快要及地的长裾,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脚下,忽然听到林间唏嗦作响,抬头就看到一只黑鸦腾的从林间升起,惊得林梢枝间一片晃动。
不知怎么,谢衣的心头忽然有些发慌,她想不然还是让封城来吧,急急忙忙回身要走,猛然间就注意到,先前还在坟头的那人,现在已经快贴到自己后背了。
一声惊呼险些脱口而出,谢衣脚下一滑,沾了水的绣鞋,连鞋面上的纹样都好像在瞬间褪了色。
惊魂未定,谢衣大着胆子问,“婆婆,您有火石吗?”
那人没动,像是没有听见。
谢衣不由提了些音量又问,“婆婆?”
对面伸出了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掌心里摊着小小的火石,谢衣道了谢伸手正要拿,就感觉着一股力道突然死死扣住了手腕,像是要连皮带肉都要给她剜下来,下一秒,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顷刻之间,林间腾起了大片的黑鸦。乌泱泱遮蔽了半边的头天空,他们盘旋着,拍着翅膀消失在天际。
封城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谢衣远远的站在前头,暗夜里她的身影模糊不清,他唤他,“谢姑娘?”
谢衣回过头来,对着他浅浅一笑。
祭拜结束,两人熄了火要回城,封城突然往谢衣手里塞了样东西,是一管做工精巧的尺八,那是京中一直流行的乐器。
“前几天我见衙里的乐师有空,就让他做了一只”封城生怕她拒绝,急着快速走出去几步“我猜你喜欢。”
谢衣愣住了,小小的乐器握在手里,她用指腹摩挲了两下,竹面光洁温润,大约是在怀里揣了很久,温润的气息尚带有温度,她拿起放在了唇边。
雨后阴晦的天,不知怎么,竟升起了一轮半月。
封城回身的时候就看到了盈盈一抹的月色正顺着谢衣的发梢滑下,眉宇之间似是有淡淡的光晕,唇色泛白,被月光一揉,恰似温玉一般,他的视线就移不开了。
他没有见过谢衣这样的笑容,眸子里尽是碎了的湖光,谢衣看着他,月光顺着脖颈自然的落下去,修长纤细,隐约露着些锁骨,她说,“我们晚些回去吧。”
封城觉得一种奇特的情愫在心间飘散开来,他鬼使神差般迎了回去,他说“好。”
仍是林间阴暗的坟地上,这里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不时有水珠从叶间砸进泥土,却是悄无声息。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