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楼,王浩给他们介绍,说我们是从外省来的汪家亲戚,来修整祖宅的。今晚的雨太大了,希望能借住一晚,明天就走。
这对苗家中年夫妻跟王浩相熟,但是见了我们,明显还是有些局促。两人都会说汉语,只是说得不好,乡音严重。
听说我们是汪家亲戚,苗家夫妇很是热情。
那男主人说没问题,尽管住,住几天都行。女主人看我们都湿透了,就拿来几条毯子,让我们把衣服脱下来,又把我们的湿衣服拿到厨房去烤干。
裹上毯子,我们连连道谢,我的背包是防水的,从里面翻出一包烟,撕开递给男主人。
男主人脸上见了喜色,把那烟卷放在鼻子下使劲儿嗅了嗅,陶醉的眯起了眼睛,老半天才点燃来抽。
深吸一口烟,他问王浩,说前段日子不是刚刚找人来修过吗?就是那个又白又高的小伙子,怎么现在又要整修?
王浩打着哈哈,说房子年头久了,哪里会那么好修。上次那罗大哥是搞装潢的,先来看看需要多少人手,这次才多叫了几个亲戚来准备开工。
至于拉着工具、木料的车子在县城被查住了,估计要过两天才能开进山里,我们不过先到一步。
他并没有说我们是来调整风水的,只说是修整房屋,似乎是在避讳着什么。既然王浩这么说,我们自然也不好发言,怕会节外生枝。
男主人点头说是了,你们家那祖宅都有上百年历史了,能到今天屹立不倒全是靠这块宝地撑着,早就该好好修整修整。
我听他说“又白又高”的小伙子,心里就明白肯定是在说罗斌,但奇怪的是,前几天胡子涛分明来过,却没有通知任何人,这位男主人显然不知道。
来出差是胡子涛自己提出来的,他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就连汪部长也不清楚。
按照事态的发展来分析,我估计是罗斌回去之后,胡子涛从他那里了解了一些汪家祖宅的情况和细节,明白布局没有弄好,怕出事情,所以才自己偷偷跑回来善后。
我们这个行当里,最看重声誉,也就是所谓的口碑。胡子涛避人耳目擅自行动,恐怕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换句话说,其相当看重汪部长这位大客户。
现在的他,在山顶祖宅里吗?一切的答案,看来都要等到明天上山后才能揭晓了。
屋外的大雨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得知我们是从沙市一路赶过来的,到现在都没有吃饭,男主人朝着一侧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什么,透着火光的厨房里女主人随即应一声。
然后里面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切菜和锅碗碰撞声。
男主人抽着烟,从屋里把油灯拿出来放在曲栏上照亮,又提来一只铁壶,给我们倒茶。这茶水的颜色有些浑浊,味道却不浓,喝上一口有淡淡的果香味。
王浩告诉我们,说这茶平时在外面可喝不到,名叫“万花茶”,是苗家独有的一种招待客人的饮料,多用瓜果制成。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女主人从厨房给我们端来饭菜,种类不多却很实在。四大碗冒着尖儿的白米饭,外加两盘油炸过的绵菜粑粑,飘着红辣椒的腊肉酸汤,拌野菜。
我们把酸汤浇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上,就着野菜吃,又酸又辣,格外开胃。备用站
男主人倒上四碗白酒,自己也倒了一碗,说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将就将就,但是进门酒肯定是要喝的。喝了我们苗家人的酒,大家就都是朋友了。
汉人贵茶,边民重酒。主人家如此热情,我们也不好意思推辞,纷纷举起碗来一饮而尽。阴雨绵绵,一碗农家自酿的白酒下肚,身子暖洋洋的,别有一番滋味。
我们边吃饭,王浩问男主人,说德纳,怎么没看见你家妹妹,是早早睡下了吗?
男主人眉头一紧,抿着嘴唇,说他女儿这些日子受了风寒,正在养病,休息得早。
吃完饭,男女主人把我们安排在偏房睡觉,时间已经不早了,躺在铺着被褥的地板上,王浩、多情和胖爷很快进入了梦乡。
从小在北方长大的我,感觉这里的空气实在太潮湿,身吓铺着的被子上泌着一层水汽,有些难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湘西山区的夜色很宁静,只有吊脚楼外的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打在屋顶的茅草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我却听到外面貌似是起了一阵风,就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推动,发出吱嘎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地板下面,不知道是猪还是羊在轻轻叫唤着,它们的蹄子踏在泥水里,啪嗒啪嗒的响。
“唰唰唰……唰唰唰……”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下又一下抠着木板,从我们另一侧的房间里传来。再仔细听,又像是一个女人哭声,断断续续,飘飘忽忽。
我以为自己是在发梦,但这抠动木板的声响和哭声却连绵不绝,分不清是幻听还是真的。
院子里又是一阵风吹过来,带着湿润的水汽,隐隐约约中,我甚至能感觉到门外走廊上涌起了一团雾,速度飞快的掠过。
抠动木板的声音和哭声都停止了,很快被粗重的喘息声所取代。这喘息声很压抑,一听就是女人的声音。就像是在嗓子眼里塞进了一团棉花,呜呜咽咽,让人恍惚。
这声音是谁的?是这户人家那生病的女儿吗?
吱嘎吱嘎……门外光影晃动,有人慢腾腾的在长廊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