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贞对自己的身份并不如何在乎,特别是如今敲定了过继一事,她就更加不在意自己究竟是谁的女儿。她只想记住,自己是虞府长房的人。
她并不虚荣,甚至没打算将自己当做长房的正牌姑娘看待,只是要让她为父亲的身世感到羞愧,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事。
她凭什么要羞愧?父亲那样的人,就该狠狠吃个大苦头,让他再不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才好。
她从前还不知小姑之死的真正缘由,还有天香楼走水一事,这些竟然都与父亲有关。再想到他恨不得把两个女儿都送出去做垫脚石,为他和哥哥两人的前程铺路,虞贞只觉恨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更多的,可能是鄙夷吧。对于一个已经不抱期望的人,何来恨呢?她只为自己身为虞志松的女儿这件事,感到无比的悲哀。
好在上天怜悯,有大伯和大伯母给了她重新开始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不再自怨自艾,更不会为所谓的血缘感到自卑。
大伯和大伯母明知她非虞家女,还毫不犹豫地收留了她,她自己又怎能破坏这一份好意?
“我说老三,你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是因为排行长了一位就欣喜若狂了吧?”虞明燚知道虞贞是为这事儿纠结来纠结去,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很小心地岔开了话题。
最近发生的事,让虞明燚也懂了不少道理,特别是龄湘之死,让她成长得飞快,好像身后有人拿着马鞭催她长大似的。
人一懂了事,心思自然就敏锐起来了。她不想看到虞贞再为这些事不开心,她只想姐妹几个好好的,开开心心地待在一起。
“我怎么会,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们的妹妹,是敏儿的姐姐。排行第几,又有什么紧要的呢?”虞贞说着说着就笑了,她觉得她从来没有笑得这样开心过。
大家也都觉得气氛极好,从前有虞明烟在,不是要和虞明燚吵架,就是阴沉着脸坐在一旁,整个屋子的温度都要下降。
现在和和乐乐的,一群十三四的小姑娘自是叽叽喳喳说开了来,一会儿聊话本,一会儿说些京中趣事,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即将到来的踏青节。
“大姐姐知不知道,踏青节还有一个别称。”虞明燚得意地看着虞灿,仿佛在说你快来请教我。
虞灿嗤笑出声,白她一眼道:“你怕是忘了我在京中长大的吧?小时候我还打哭过你呢!”
“你!”虞明燚鼓着腮帮子,记忆里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两回被虞灿揍过。“我可没哭啊,而且你这么瘦小,肯定是我打哭了你!”
“嘁......”虞灿懒得拆穿她,转而又道,“踏青节不就是祈缘节么?小时候我们还被带去京郊山上,看那些哥哥姐姐们相会呢。”
大燕民风开放,并不忌讳男女婚前相交,当然,前提是男未婚女未嫁,且两家本就有差不多的心思。年轻小儿女们聚在一起了解接触,也算是提前培养感情。
不过也有提前接触了反倒生怨的,两家若不曾定亲,还能免去结下一桩不满意的亲事。婚姻之事不仅关乎两人,还关乎两个甚至好几个家族,是以高门大户都不得不谨慎一些。
踏青节在起源时的本意,是为让身份相当的公子姑娘们扩大交际圈,公子们多交一些能互相帮衬依靠的好友,姑娘们多寻一些说得上话的手帕交。
后来男女大防不再严密,踏青节就逐渐成了相看大会,历年里都有佳话和笑话传出。这几年最火的佳话是崔家姑娘与工部尚书的次子,在后山偶遇后一见如故,去年已经成亲了。
至于笑话就更多了。有虞明烟苦追荣嘉郡主,结果在山上迷路,被人找到的时候浑身都是泥。还有一名胆大包天的姑娘,竟跑去折花献给还不是镇国公的景砚。
那姑娘是王太医家的嫡孙女,想着当众送枝花,景砚肯定不会让她一个姑娘家下不来台,结果兴冲冲地去了,景砚连眼风都不曾扫过她,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王姑娘不仅没放弃,还在众人调侃起哄的笑声中大喊景砚,说是一定要嫁给他为妻......
虞明燚给虞烁补了好几年的佳话与笑话,说到王姑娘,却是没有再笑,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其实王姑娘也不是个坏人,就是有点缺心眼,后来居然被山贼掳走,被找回来后就在家自尽了。”
“啊?”虞灿没想到这事还是个悲剧,刚刚还想问王姑娘现在嫁给了谁,没想到如今人都不在了。“那山贼呢?可抓到了?”
“抓什么呀,都是些亡命之徒,知道惹上了硬茬子,肯定就跑路了呗。”虞明燚撇撇嘴,颇有些气愤。
虞敏想起此事也是唏嘘,摇了摇头道:“其实王姑娘被抓后不久就被找回来了,一天功夫都不到,只要解释清楚根本无需如此。虽说人言可畏,但等上几年谁还会记得这样的事?”
“而且本来也不是她的错嘛!”虞明燚附和道,“只要过了心里那一关,管别人怎么说呢!不相干的人就让他们说去,亲近的人自会相信真相。”
“许是惊吓过度,又太伤心绝望了吧。”虞贞叹了口气,没有再往下说。
姑娘家遇上这种事,始终是要吃大亏的。不管清白保没保住,在外人眼中那都是不清白了。
虞灿想到上一回陈素玉母女的诬陷,深觉真正经历劫此事的王姑娘可怜,她和母亲遇上的只是谣言,京里的那些夫人姑娘们都恨不得远着她们走,要是真发生过,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