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叶公瑾派出的杀手显然犯了重大错误,他们太小看她了。以为派一个人就可以轻易除掉她。但是,他们是三个人,死了一个,另外两个在哪里?
左少卿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那两个人还在暗处,随时可能对她下手。
梅斯两次问她的话,算是问到她的要害处。他问:“左,你还想活多久?”
左少卿当然想活得更长久一些。但她眼下,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两个王八蛋知道她的工作地点,甚至可能搜查过她的住处。她几乎就是在明处。而他们,却踪迹全无。
左少卿明白,来自叶公瑾的危险,也如雾一般笼罩在她的周围。
第三件事,老黄为什么和上级失去了联系?这是一件一直困惑着她的事。确切地说,老黄和阮其波有间接的关系。
左少卿在房间里转着,细细地思索这些事。老黄曾经交待她,要多观察阮其波,以及他周边的人。但老黄和阮其波这种间接关系,怎么会导致他和上级组织失去联系呢?这背后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梅斯无意中漏出的一句话,勾起她心中藏了许多年的疑问。
梅斯说:“左,我可以告诉你,无论你跑到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找到你。”
在中国之外,梅斯说的话是肯定没错的。美国中情局有能力在全球范围内搜寻一个人。但是,在中国国内呢?这时,左少卿不得不想起一个一直威胁到她的生命的人:“水葫芦”!
许多年前,在南京“旋转门”的单间里,当梅斯意外揭穿了她的真实身份时,她可以问:“水葫芦?”但在两个小时前,在海湾餐厅里,她绝不敢再提“水葫芦”三个字。她相信,她只要再提这三个字,梅斯会毫不客气地除掉她。
这就是说,时至今日,杜自远并没有找到“水葫芦”!她和柳秋月从地下秘密档案库里窃取的档案,也没有帮助他找到“水葫芦”。王八蛋!这个家伙藏得这么深!现在来看,“水葫芦”在当时的华北局情报部,以及现在的中央调查部,一定身居重要岗位,能够截获所有对他不利的情报。
左少卿这样分析下来,已经隐隐约约地察觉,老黄与上级失去联系,一定与“水葫芦”有关。再进一步分析,叶公瑾要除掉她,也可能和“水葫芦”有关。叶公瑾和“水葫芦”之间,可能有勾结和配合!
左少卿想到此时,真的是焦虑万分了。
但是,还没有完,还有第四件事。梅斯一时得意,犯了一个小错误。他有些得意地对她说:“左,你是否有一个联系人,一个女人?”
左少卿心里明白,确实有一个女人,是她的第一个联系人。
她在台北呆了差不多七年呀,却没有一个人与她联系。但是,她到了金兰湾基地仅仅一个月,就有人和她联系了。
一九五六年年底的一个下午,她从金兰湾基地里出来,去办一点私事。一般的来说,她的私事很少。那个下午,她办完事,站在街道边上等公共汽车。但公共汽车很长时间没有来,她已经有些焦躁了。
和她一起等车的,还有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文弱女人。她很普通,但衣着和容貌都整洁而端庄。她就站在左少卿的右边,一直在看一份报纸。后来,这个文弱女人很无意地问:“请问女士,现在几点了?”
在那个瞬间里,左少卿仿佛中了枪似的全身冰凉,脑中更像过火车似的轰轰地响着,她只觉得后背有冷汗流下来。这是一句她等了七年都没有等到的问话,却在这样的地方意外听见。那个文弱女人甚至说的是中国话!
那个时候,街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周围空旷而宁静。一点点微风吹拂着左少卿额前的头发。她的心里,却在飞快地思考和判断。
眼前这样一种情况,不能不让她心生疑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她慢慢地转向那个文弱女人。她有一张白皙的面容,尖下巴,和一双好看并且平静的眼睛。
左少卿怔怔地问:“你说什么?”
文弱女人看着她笑了一下,仍然很随意地说:“请问现在几点了?”
她说得仍然那么随便,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但左少卿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手腕上有一个精致的坤表,她甚至能看清上面的时间。
她竭尽一切可能,平静地说:“你的表呢?”
文弱女人再次笑了一下,轻声说:“我的表不准,也不知是快了,还是慢了。”
左少卿僵硬地抬起手腕,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才说:“现在是,十六点一刻。”
文弱女人很愉快地看看她的表,“哎呀,我的表慢了六分钟。”
这个文弱女人,就是左少卿到了这个国家后的第一个联络人。
在那个公共汽车站上,两个女人没有再等公共汽车,而是各自走开。十五分钟后,她们在一间偏僻的小咖啡店里见面。在这个国家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小咖啡店。
她们在桌边坐下后,左少卿紧紧抓住那个女人的手,激动得几乎哭出来。
文弱女人小声安慰她,“请你镇静一点。也请你松开手,我的手快骨折了。”
左少卿松开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到现在才联络我?我在台北,差不多等了七年呀!”
文弱女人轻声说:“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我猜想,在台北的工作有人做,所以上级就没有联络你。上级让我问一下,你为什么去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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