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瑾这时扭回头,看着右少卿,轻声问:“右少,也有你吗?”
右少卿抬起头,有些不情愿地说:“是,我和左少。那个人的功夫很好,跑得很快。我们没有追上。”她没有提当时悬身在房檐外的情景。这事无人知道,她也不想提。她忍不住,又盯了左少卿一眼。
叶公瑾也盯住左少卿,“左少,那个后来的人,是来报信的吗?”
左少卿看着他,心里明白,他问到了关键。她说:“像,但又不像。”
“为什么?”叶公瑾冷静地问。
“下面的弟兄报告,这个人是跑着来的,这一点很像是来报信的。说他不像,是因为他来了之后,这两个人都没有立刻走,他们在房子里又呆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我们进门时,他才跑了。我想不出他有什么话,要说这么长时间。另外,这是一个年轻人,不像是个重要人物。最后一点,这个人来之前,目标已经开始烧文件了,差不多烧了三个小时。所以,我说不好他是不是来报信的。”
叶公瑾把这个疑问藏在心里。左少说的确实有道理。但假如这个人真的是来报信的,就说明内部有人泄密。他不想因为这个事惊动任何人,他以后会查清楚的。
这个时候,叶公瑾想查清楚的这个郑班长,是在早上八点多钟回到老李的秘密住所外面。他没敢上前敲门。他在那条街上来回走了两趟,确认周围没有可疑的人,这才上前敲门。
老李一听说梁吉成可能已经被捕,不由猛跺了一下脚。林文秀急忙扶住他,叫他不要过于用力,以免震动伤口。
老李问:“小郑,你及时通知到了吗?”
郑班长头上已经开始出汗,回答说:“我是四点半到的。老梁说,文件必须烧掉,不能落在特务手里。我就帮他烧文件。五点多时,特务就来了。”他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首长,我应该留下,让老梁同志先走……”
老李皱着眉,“我没说你这个。你应该叫他立刻撤退才对!”
小郑不敢说话,低着头,额头上的汗已经流下来了。
林文秀站在旁边看不过,轻声说:“老李,这事不该怪小郑。他到了那里,应该听老梁同志的吩咐。再说,文件可能确实重要,不能落在特务手里。”
老李看看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林文秀摆手叫小郑走了,继续说:“老李,我不是猜想老梁同志会怎么样。只是他一旦被捕,这个地方就不能呆了,你必须离开这里。”
老李看着她,知道她说的对。不由咬了咬牙,说:“那就,赶快叫他们收拾东西吧,我们走。”
大约十点钟时,杜自远已经得到消息,也赶到这里。看到房子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这才放心下来。
他上楼,见到老李已经穿好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宽檐礼帽,遮住纱布。林文秀站在他的身边,扶着他的胳膊。
老李一见到杜自远,急忙拉住他的胳膊,焦虑地说:“老杜,你来的正好。我这次,可真的要恳求你了。”
杜自远先扶他坐下,“老李,你有话就说。”
老李想了一下,轻声说:“我前天收到华东局的电报,让我暂时不回根据地,留在南京,先把这次的军火交易做好。这件事非常重要。”
杜自远说:“我知道,我也理解。”
老李继续说:“老杜,现在,梁吉成极有可能已经被捕。我现在手头无人,购买军火这件事,我只有请求你帮助我了。好不好?”
杜自远一时非常为难,军火交易并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可是说到底,华东局也是上级呀。他一点头,“好吧,老李,我一定尽力。你现在,还是赶快走吧,这里一刻也不能多留。”
林文秀扶着老李向外走时,他仍不时回头,目光殷切地看着杜自远。
几分钟后,老李和林文秀如一对夫妻,出了门,上了门外的黄包车。他的几个警卫,分散走在前后,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杜自远最后出来,也上了黄包车,远远地跟在后面。他心中忧虑的是,老李的军火交易,不知会不会影响到“鱼刺”的安全,这是他最担心的。
他没想到,“鱼刺”此时,已如坐针毡。
二处的工作会临近结束时,叶公瑾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左少卿脸上,“左少,这个人是你先发现的,也是你抓来的,你负责审吧。一定要让他开口。”
左少卿听到这个吩咐,仿佛有万根冰冷的针,刺进她的身体。她真的别无选择,只能慢慢站起来说:“是,我一定。”
她两眼的余光里,看见右少卿正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她。
对梁吉成的审讯,于当天的下午两点钟开始。
按照叶公瑾的要求,程云发和右少卿提前到了刑讯室隔壁的观察室。他们坐在窗前的桌旁,面前放着录音机和监听设备。他们默默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刑讯室,谁也没有说话。
其实,叶公瑾也来了。但他没有露面,而是悄悄去了另外一间房子,准备透过观察孔观看左少卿的审讯。他对程云发和右少卿的观察能力不太放心。这一次,他认为是观察左少卿最好的机会。
上一次,他看了左少卿对张雅兰的审讯,虽然审讯没有什么问题,但说明不了什么。张雅兰是富家小姐,顶多也就是一个有嫌疑的人。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梁吉成是一个实打实的共党分子。他在心里想,左少,你好好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