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痛……”忍不住痛出一声嘤咛,夏莲恼火地侧身睨向秦喻怀。
“痛了好……痛了才不至于忘记!”了无痕迹的遗憾沉溺在空气里,让人不禁一声轻叹,可是,如果时光倒流,如果还是擦肩而过,作为后来者该怎么留住眼前这个已经心有所属的人,秦喻怀仍无从知道。爱了,却不能如愿;伤她,也总归做不到。
“我又不是受虐狂......”回忆,揪着从前与印天的难捱,撕裂的疼,遮不住,扯不掉,她怕了,“倒是您,下手这么重,以前在工地的时候是不是搬砖了?”质问出口成章的时候,心思已然恍惚在十年前的那片荒地和荒地上那个越站越高的身影。
“你怎么知道?”他问,目光里的期望,流泄而出。
“猜的啊……”她忙应,却是掩不住回答的虚空。
“还到猜什么了?”看着她,他的嘴角扯出一声轻笑。终于,她开始在意,该是子墨回去说了些什么。
“好像猜错了……哪有资本家搬砖的……”他的眼神让人无措,她只好找话搪塞。
可是,明明是奚落,却令他笑得更甚,像暗夜里笼来的一束光,柔柔的,暖暖的:“学建筑出身的人,都要经历工地实习的阶段,虽然不至于搬砖,也的确不轻松。”说着,特意伸出手,想给她看看手上的薄茧。
而她,因为夜太黑,根本看不清,也不敢看得过分仔细,甚至在秦喻怀伸手过来的时候,本能地朝垫子外面挪了挪。
悬空的手顿在那里,略略抽搐得尤为落寞:“还疼吗?”转而揉揉她的发顶,他问得关切而无奈。
“您说呢?”为了看起来不那么慌乱,她刻意傲慢地抬高声调,却是气嘟嘟,一蹙眉,像极了十年前初见的模样,精怪俏皮且刁钻蛮横。时光,不解风情地带她离开那么久,终将她还了回来。
“不听话,还会有别的惩罚!”低沉的嗓音故意摩挲在身边人的耳畔,听得人痒痒的。
“什……什么惩罚?”躲开他,她问得气势汹汹,又结结巴巴。
“想试试?”剑眉轻挑,他故弄玄虚。
“才不要……”她断然拒绝,“以前又不是没见识过!”忘乎所以地,竟小声埋怨起来。
“我以前……怎么?”他的问,追得很紧,眼底染起的笑意也愈加浓重。庆幸,两个人之间,还有所谓的“以前”,而她,并未遗忘。
“没怎么!”女人的坏习惯,总爱新账旧账一起算,自觉失言之后,她紧急闭嘴,又茫茫然地将目光抛向不知所以的地方,眼里,竟雾濛濛的。
那么浅薄的从前,不亏,不欠,视而不见,互不相干;多年以后,怎么就能轻易惹得心里哭。
“以前……我那么讨人厌……”他的眼里依旧带着笑,声音却是莫名的悲凉。
事过境迁,其实没有人比秦喻怀更厌恶自己。那时的他,疯魔地想见夏莲,可是一次又一次,见到之后又总是不由自主地咄咄逼人、刻意刁难,直到最后一次,看在这个战战兢兢的女孩儿怀孕的份儿上,才大发慈悲地问她要不要送,可惜那一次印天也派了车去。
“还好……”在他面前,她终究不善言辞,思量片刻,才迂回找出自以为合适的措辞。
可是,两个字,冷冷割断了秦喻怀精心拉扯的所有牵连,疏远而陌生,像十年前,除却第一次的误打误撞,之后见到的每一次,夏莲的心里总是怵怵的,担心这个当时冷冰冰且蛮不讲理的男人花样百出地鸡蛋里挑骨头,而她是那么急于完成公司派发的任何任务,除却婚后的那次。
“那就是讨厌喽……”与素日的清冷矜贵天差地别,他忽然委屈地吸吸鼻子,然后双手撑向身体后侧,四仰八叉地瘫在那里,就差撒泼打滚外加两行热泪的感觉。
好笑地瞄他一眼,她本打算装聋作哑,蒙混过去,只是想起以前被为难的种种,亦反击似地来了兴致:“一点点……”说着,更生动地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条细长的缝隙,划过他的眼梢。
“现在呢?”偏过头,他问,眼里有清晰可见的深意,“我想知道你现在怎么看我……”夜很静,他的声音很沉,浸在黑夜里,四面都有了回响。
“……”脸上的笑,渐渐凝滞,她后悔刚刚的一时兴起。不知为什么,十年之后,在他面前,总是容易忘形。
“讨厌……不讨厌……或者……”思忖着,他试图明晃晃揣度她的心思。
“嗯……”打断他,却只是没有立场的简单附和,怕一语成谶,彼此徒增烦恼。
往事,于经别流年里,已然涣散得没了结果,那些随风而去的和岁月积淀的,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从头来过的,如她,岁月风尘里冷凝成霜,怎么纠结也回不去年少时的情窦初开。
“‘嗯’是什么意思?”整个人拢过来,仍不忘装模作样地留些空隙出来,可是人已经几乎被他裹在怀里。
“不知道……”背上,隐隐的气息让人心烦意乱。
“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他的语调,犹疑而认真。认识她之后,再做不到传闻中的铜墙铁壁。
心里一紧,还是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不想……”她答,倔强而干脆,却是硬撑的,但愿能瞒过他。
“为什么?”明知故问,眼底却仍失态地漫出绸缪。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于他们之间的辗转再贴切不过,所以,企图也只是企图,暂时不能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