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无明,一弯弓月半掩于重重积云后,倒是满天星辰灿烂生辉,一波又一波的,汇成了迢迢星河。淡月繁星,一颗颗,一粒粒的星子,像饱满的金穗,又像闪闪的明火。可惜漫天璀璨星辉,终究是照不亮这长安城的夜。
淡月晓星下,一道人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凉夜里宇文神举的一只手横亘在凌儿的面前,面色阴沉,身上有浓烈的酒气,“你真的要嫁给宇文宪?”
泠儿话里没好气道:“神举将军何必明知故问,陛下已在众人面前亲允了这桩婚事,又岂能有假?”
宇文神举的面色烦躁,有些激动道:“我问的不是陛下的意思,我问的是你的意思,你真的愿意嫁给宇文宪?”
见宇文神举如此,我恍惚心里明白了什么,泠儿却笑若一串清脆的风铃,道:“齐国公一表人才,品貌非凡,是天下间多少女儿家心之向往的男子,我又怎会不愿。”
“我不信。”宇文神举的眉宇之间纠结成一道深沟,面有薄怒,“我不信你会喜欢他,你的心里除了你姐姐还能容得下谁!”
宇文神举忽而把矛头转向我,凌寒的眼神盯得我身上一阵发麻,泠儿也开始怒了,“信不信随你,我没必要与你在这浪费口舌。”
泠儿说着就要走,宇文神举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准走!”
“我看你是喝多了,放手!”泠儿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
泠儿携着我的手快步走开,却听宇文神举在身后急切道:“你不能嫁给他!”
泠儿一声冷笑,“齐国公待我情深厚意,我为何不能嫁给他。再说了,嫁与不嫁,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难得一向稳重的宇文神举也有如此失控的时候,只听他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你说一个‘不’,我即刻就去请求陛下取消这桩婚事。”话里有急切的期盼。
泠儿道:“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我没有要取消婚事的意思。另外,我的事,就不劳神举将军费心了。”
“冯泠儿!”
背后是宇文神举气急败坏的低吼,泠儿只是顿了一顿,随后毫不留意继续往前走。我转头回望,寂寞的宫道上,宇文神举的面上一片黯淡,失魂落魄,好似被风抛掉的秋叶,被人无情的碾碎。
“姐姐,别理他。”泠儿扯了扯我的袖子,把我往回拉。
走了一阵子,我想起宇文神举的模样,忍不住问泠儿,“你对方才的事怎么看?”
见泠儿不解,我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看宇文神举?”
泠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他估计是酒喝多了,发酒疯呢。”
我见她懵懂不知,提示道:“也许,他真的是为你好呢。也有可能,他是,喜欢你,不愿意你嫁给别人。”
“喜欢我?”泠儿一阵失笑,“我与他一向不对头,每逢见面必定要互相刺上几句,说是前世的冤家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姐姐你想岔了。”
“怎么不可能,他跟你吵嘴,许是因为你总不把他放在心上,他心里不舒服,想引起你的注意呢。”我说出心里的假设。
泠儿的笑容一顿,貌似认真地思考起我的话来了,可不一会儿,她又淡淡如云地一笑,“是与不是都无所谓,就算他真的对我有意,那又如何?我又不喜欢他,难道因为他喜欢我,我就要听他的话,对他心软么?”
见泠儿如此风轻云淡的模样,我不禁暗暗在心里有些可怜宇文神举了。
“现在你总该跟我说了吧,到底为何,你要答应这桩婚事?”回到文书院,锁上门,我便急急问道。
泠儿打量一下周边,很谨慎道:“姐姐,这是我如今唯一能够摆脱陛下和大冢宰的机会。只要我嫁给宇文宪,就能出宫。出了宫,就不用在他们眼皮底下活动,受他们的监控,他们对我的控制力度也会大大降低。在宫外,他们就没法掌握我们的行动,做事就方便多了许多。姐姐,等时机一到,我们就离开长安城,摆脱他们的掌控。”
我一阵愕然,原来泠儿答应婚事是存了这样一番心思,“泠儿,你是说,你答应婚事,是为了出宫,并不是真心要嫁给宇文宪?”
泠儿轻笑,“当然不是真心的。除了姐姐,我谁都不在意。”
我惊了一阵,总算缓过来了,道:“泠儿,你要出宫,我们可以想别的法子,何必要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牺牲你一辈子的幸福呢。”
泠儿明亮的眉眼间闪过一丝锋芒,轻声道:“姐姐,这不是委屈,更不是牺牲。宇文宪,他并不简单,他也知道陛下和宇文孝伯借书画暗通消息,却一直故作不知。当初听到宫中发生了窃画案一事,他就猜到了我是宇文护的人。这次出来,是他找到我,说要帮我。成婚只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帮我摆脱宇文护的控制,并不是真的要与我成婚。”
“所以说,今日宇文宪请求赐婚一事,都是你们设计的。那你怎么骗过宇文护的,他怎么会帮你呢?”我对今日宇文护的相助存疑。
泠儿道:“宇文护一直想把宇文宪拉到他这一边,但宇文宪一直不表态。听说宇文宪想娶我,还以为天降良机,自是求之不得。他要我潜伏到宇文宪身边探取消息,监视宇文宪,同时争取把宇文宪拉到他的阵营中去。”
这就是宇文护愿意帮助宇文宪的缘由,他想让泠儿到宇文宪的身边当内应,利用美人计把宇文宪拉到他的战线上。可我又不放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