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王太后沉默了很久,方才唤过宫人道:“去传施氏。”
伍榕正哭得伤心,听到这话,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诧异之中带着一丝丝不满,“太王太后找她做什么?”
太王太后叹了口气,怜惜地抚着伍榕湿润的脸颊,“哀家知道你不喜施氏,但相信哀家,这种时候,只有她能救你。”
伍榕对太王太后的话半信半疑,随即又有些不安地道:“她会肯吗?”
太王太后知道她是担心之前的过节,安慰道:“施氏是一个明事理之人,不会计较这些。”
“可是……”伍榕还想说话,太王太后已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哀家知道你不愿受施氏恩惠,但事有轻重缓急,难道你想嫁给伯嚭吗?”
伍榕连忙摇头,“榕儿宁死也不嫁那奸险小人。”
“那就是了,听哀家的话吧。”说罢,太王太后疲惫地闭起了双目,她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了。
伍榕也知道眼下不是任性的时候,忐忑不安地跪坐在那里,铜漏里的水缓缓滴落,一滴,又一滴……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仿佛永远不会打开的殿门被人缓缓推开,一道身影在眩目的光影中走了进来。
夷光走到殿中央,屈膝拜倒,声音清脆如银铃,“夷光见过太王太后,愿太王太后凤体康泰,千岁无忧。“
太王太后睁开有些昏浊的眼睛,招手道:“到哀家身边来。”
“是。”夷光应了一声,来到床榻边恭敬地道:“太王太后有何吩咐?”
太王太后打量了她片刻,道:“哀家有一事相求。”
夷光连忙低道:“太王太后言重了,但凡是夷光力所能及的,一定倾力而为。”
“好。”太王太**住伍榕冰冷潮湿的手,缓缓道:“大王不久之前下旨,将榕儿赐婚伯嚭,做他的续弦夫人;榕儿青春年华,这伯嚭却已年过半百,老夫少妻,实在太委屈榕儿了。”
夷光静静听着,待太王太后说完后,她看了一眼旁边神情紧张的伍榕,道:“太王太后想让夷光劝大王收回成命?”
太王太后颔首,“不错,你可愿意?”
夷光仰头,目光清澈如太湖之水,“太王太后吩咐之事,夷光岂敢推托,正如夷光适才所言,定当倾力而为。”
这样的爽快令伍榕诧异,她满以为就算夷光看在太王太后的面子上勉强答应,至少也要刁难一二,毕竟自己之前处处针对她,从未给过半分好脸色。
太王太后却仿佛早料到这个答案,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只道:“甚好,那这件事,哀家就托付予你了。”话音未落,她猛地捂嘴咳嗽起来,蜡黄的脸庞因为咳嗽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红色。
“太王太后!”伍榕慌忙起身替其抚背,但无济于事,一声接着一声,激烈得仿佛要将肺咳出来一般。
夷光用特殊的手法在太王太后穴道上按着,此穴主肺经,往常稍稍一按,便可缓解咳嗽,但这一回,按了好长时间方才起效,这样的变化令夷光心情沉重。
太王太后缓着粗气松开捂在嘴上的手,掌心赫然是一片殷红。
伍榕吓得朝宫人尖叫道:“太医,快去传太医!”
“真是个傻丫头。”太王太后淡淡一笑,“最好的太医不就在这里吗?”说着,她望向正在替自己把脉的夷光道:“哀家还能活多少?”
夷光收回手,强笑道:“太王太后福祉深厚,自是能够长命百岁。”
“怎么,连你也不愿与哀家说实话了?”太王太后的话令夷光沉默下来,“说吧,哀家受得起。”
夷光双手微蜷,涩声道:“多则半月,少则十日。”
太王太后尚未说话,伍榕已是尖厉地道:“不可能,我找神婆替太王太后卜过,至少还有十年阳寿,怎么可能只剩下半个月的寿命,你胡说!”
“榕儿!”太王太后眉头微蹙,“不许这样说话。”
“可是……”
太王太后盯着他道:“你真的相信神婆的话吗?”
这句话就像一枚针,一下子令伍榕泄了气,下一刻,眼泪如洪水一般涌了出来,她伏在太王太后身上大声哭着,比之前更加伤心。
“痴儿啊。”太王太后怜惜地抚着伍榕浓黑如墨的发丝,“神婆想要赚你的钱,自然顺着你的心意来说,十年……”她苦笔道:“若非夷光想尽办法为哀家续命,根本熬不到今日,哀家知足了。”
伍榕没有说话,只有夹杂着哀恸、悲伤、不舍、无力的哭声响彻在夏日的午后……
良久,伍榕终是哭累了,睁着一双肿如桃核的眼睛伏在床边,太王太后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目光却一直落在夷光脸上,“你很美,哀家历经四朝,也未见过如你一般美貌的女子,倾城,亦倾国”
夷光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垂目静听,只听太王太后咳嗽了一声,续道:“哀家听过不少因沉溺美色而误国的事情,所以一直都不喜欢貌美的女子,也一直不喜欢你,如今看来,这个念头该改一改了,你很好,差儿很有眼光。”
夷光知道,这是太王太后对她最大的认同,当即伏地叩谢,“多谢太王太后。”
太王太后微笑道:“你就快是王后了,这个称呼是不是该改一改了?”
夷光冰雪聪明,哪会不知道太王太后的意思,感动地道:“多谢祖母。”
“好!好!好!”太王太后欣慰而开怀地笑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