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鹿鸣山。
巍峨高山上莽莽苍苍尽是遮天蔽日的高大乔木,枝枝交错叶叶相覆少见阳光,低矮草木无法在地上生长,只有苔藓菌类爬满林间,在厚重的落叶堆里努力探出头来,驱散一些腐朽的气味。树林深处鸟兽乱鸣,轻易却不见踪迹,热闹与幽静、生机与死气,在这深山密林中相辅相成。
而在密林最深处,就是天理司。
如果说阴阳共治的基石是缔约各方的共识,那么将这共识筑成坚固的权力宝殿的,就是那位于四十年前在鹿鸣山叩开天门的司天真人一手创立的天理司。
此刻,司天真人曾经修行过的小竹楼静静悄悄,而周围以拱卫之势建成的,象征天理九曜的九座办公楼却是灯火长明,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川流不息,忙碌不已,其中负责天理司安全保卫的武曲大楼里,隐有惊雷炸响。
“肖逸!武曲大人!我就问你一句,粟城的事情,你究竟知不知道!”问话之人声如响雷能吓得人胆战心惊,但面貌是一个瘦弱的长袍书生。
“我知道。”答话之人坐在一张干干净净的办公桌后,轻仰着头,虽然闭着双眼,但如剑的眉锋仍是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危,“而且我还知道西都、桃州和王屯市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谁管那些鸟蛋!”书生暴跳如雷,“我徒弟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我要去粟城,你敢拦我?你个犬娘养的还是不是我兄弟!”
这位书生面白无须,看去不过弱冠之龄,比田紫阳还小上几岁,那破口骂人的样子很难想象他竟然就是田紫阳的师父,那位七年前煮沸了南海水、火烧了水晶宫的君赤阳。
“三分钟前你徒弟命牌破碎,你现在动身,三时辰后到粟城,除了收尸你还想做什么?”肖逸眼不睁,语气不变,冷静得令人心寒。
“你知道我这一生只会做两件事。”君赤阳笑了出来,秀美的五官露出一丝狰狞,“杀人、放火。”
“你师父不许你去。”
“我是天理司的职员。”
“武曲也不许你去。”肖逸轻轻用手按住桌子,平静地说。
君赤阳是武曲的下属,而肖逸就是武曲。
“轰……”
君赤阳大怒,热浪骤然爆发,肉眼可见的火花出现在宽敞的办公室中的每一个角落,君赤阳的焚天煮海诀霸道无比,哪怕只是随情绪流露出些许气息,也会将周遭任何东西烧为灰烬——但肖逸与他相识多年,这间办公室里除了他提前运法力护住的桌椅外,什么也没有。
文弱书生转身便走,身后却传来肖逸的声音:“我不点头,你走不出这间屋子——当年你试过。”
仓颉一脉的禁制之术天下无双,这一点君赤阳心知肚明,他霍然转头,死死盯着这位比自己小四十岁的武曲:“你毫不担心你弟弟?哪怕他们杀了肖耳你也无动于衷?就为了你所谓的大局?”
有件事情文曲是对的,若伤亡不到一定程度,世人不会知道祸患的根源究竟在何处,她只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并不适用于天理司。
君赤阳目欲噬人,盯着肖逸,而肖逸在滚滚热浪中面色从容,不睁眼,不说话。
许久之后,君赤阳情绪稍稍稳定,才重新开口:“那你要如何?”
“我明天动身去青原,然后是东海,若一切顺利,大概七日后我便会到粟城。”肖逸睁开双目,他的眼珠竟是妖异的血红之色,而且细细看去,每一个眼眸中都有两个瞳孔,“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办完事便回来。”
北冥涅槃,菩提长生。四大妖域中,菩提妖域在青原,涅槃妖域在东海。
目生血色重瞳的魔星站起身,向外走去,却听到身后君赤阳的声音响起,是对他而言极为少见的低沉。
“肖逸,我会等你带回来的消息,如果田紫阳死了,我会离开天理司,那时我做什么,和你再无关系……”
“废话。”肖逸留给他一声不屑一顾的哂笑,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粟城市新城区派出所。
层层叠叠的武警已经封锁了这片区域,而作战车里一脸严肃的长官却没有下达其他指令,他知道一旦俗世武装力量强行介入修行者的争斗中会造成多么大的伤亡,所以他在等专业人士来处理这类事情。
而肖耳此时也在感叹,不论是天理司还是共治部下属的环调局的修士,以执行力和敬业程度而言,都远远比不上基层武警官兵。
砰然一声,运转阵法与崔彪那金叶法器再次对撞一记,肖耳再次受伤。
那金叶不知是什么东西,被崔彪被祭炼成法器之后近乎金刚无垢、万法不侵,肖耳与崔彪同境,他将五行八门种种符术都施展了开来,自己受伤呕血不知多少次,竟是连崔彪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若是我留仙笔还在,或许能与之抗衡。肖耳心中苦涩,见那金叶再次打来,只能再次借阵势变化躲开。
就在这时,那座一直在被肖耳剥离灵机的小诛仙阵突然一阵晃动,灰黑氤氲气流暴乱逸散,杀气陡然消落不少。
肖耳心中大喜,他以透支自身命力的方式苦捱这许久,便是在极力催动八门阵法消磨小诛仙阵的灵气来源,此时终见成效。
他看一眼崔彪所在方位,立即上前五步,全力催动八门字符,“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字拔地而起,飞鸟般在空中盘旋,道道光华打在那四座阵门之上,声势与先前截然不同。
崔彪一见,竟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