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也嫆不是想允夫人了?”
允也嫆将甑子糕放到小几上,垂下头,鸦羽一般的浓密睫毛挡住她眸中的难堪神色,“殿下,这两日出来游玩,您也不时要处理事务,可见忙碌,妾不敢耽误您。何况妾娘家也未下帖子相邀,贸然过府不妥当。”
“有何不妥当,袁辉,快马去允府禀一声。”
允也嫆听到一帘之外,袁辉已经打马离开,不在多说。
毕竟,苻郴也不知道允家家中的隐秘,是以为她想娘亲了,才迁就她去允府。
只是……
如果,这个允府是她想去的允府该多好!
“谢殿下体恤。”允也嫆恭敬告谢。
今日是端阳节休沐的最后一日,允府一大家子人都在家中,听说苻郴和允也嫆要过府,虽慌乱了些,但在苻郴和允也嫆两人的车架停在府前时,没出岔子。
苻郴一句,“今日我与也嫆闲逛过来,叨扰岳父。”还成功让允父笑的合不拢嘴。
上次苻郴来时,脸黑的什么似的,允家人根本不敢放肆。
“这里是王妃娘家,王爷与王妃闲时过来,只当回家,怎算叨扰,王爷您言重了。”
随苻郴这次来,客气随意了许多,但允父仍不敢不用敬词。
其实,允家在允也嫆身边也是安了人的,自然知道允也嫆自从入空王府后发生的大小事。
自知道允也嫆从除夕忤逆皇帝救下苻郴,皇帝不罚她还赏赐她无数金银财宝,苻郴也对她有所改变,允家就打起允也嫆的主意。
但允也嫆自己不过府,允府人去空王府求见,允也嫆也不见。
眼见,汤家日渐和苻郴亲厚起来,允家人可愁怀了。
今日,苻郴和允也嫆过府,身边也没有皇后耳目,允父已经想好同允也嫆说什么话。
允也嫆和苻郴被迎入府中,因为苻郴一句,今日没有君臣,只有家人,允府未避男女之嫌,允家一大家人和苻郴与允也嫆都聚在一处。
过了一会儿,允夫人红着眼眶,“殿下,老妪是没用的,许久未见王妃,竟掉起泪来!老妪可否求殿下,许老妪与王妃说些体己话。”
“岳母言重,岳母和也嫆舐犊情深,也嫆在王府也常常念叨岳母,也嫆,你自和岳母叙话去。”
允夫人和允也嫆一走,允也嫆的四位嫂嫂并一堆无论年岁多大的侄女都陆续出来。
站在内院与外院的交界处,除允也嫆的大嫂之外,其她人又都被允夫人找借口赶走。
允也嫆的两个侍女在允也嫆被带到允府内院,允夫人的住所,也被允也嫆大嫂派侍女绊住。
允也嫆全程沉默,进了屋,也不坐,只冷眼看着允夫人和其大嫂。
“也嫆,先前听说你在宫里救空王时,磕破了头,让我看看,可恢复好了?”
“假模假样!”允也嫆冷哼。
“大伯母,大堂嫂,我在王府念叨的是谁,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不会做内应,也不会去讨好空王,给你们换好处。”
外界都说,尚书右丞允家是皇后的人,其实就允也嫆来闫隆这一年多看来,不然。
最开始,允家一直是中立派。
便是在苻郴最如日中天和最暗淡的前两年,允家都没有拜高踩低过,完全不参与皇子夺嫡之争,只安安稳稳的守着自家现在创下的家业,过着虽不大富大贵,但也不缺衣少食的生活。
直到,中宫皇后要给苻郴娶妻,允家才成了皇后方的人。
但自从允也嫆得了苻郴青眼,允家就开始琢磨,向苻郴投诚。
允也嫆的陪房嬷嬷是允家人,她不肯见允家人,陪房嬷嬷就趁着她身边没人时,告诉她许多允家之事。
而允也嫆厌恶极了这户人家,时常左耳进右耳出,并不理会陪房嬷嬷。
允也嫆其实是个很爽快泼辣的人,在知道她真面目的人面前,她半点都不愿遮掩。
允夫人被允也嫆说的一愣,正要陪笑,好声好气说几句咱们都是一家人云云,她一旁的大儿媳就盈盈开口,“也嫆,咱们这一家,已经到今天这步,是半点退路都没有,你即已得空王殿下青睐,又是允氏女,你当知道允府好,你才会好。而你好,允府,我是说凉兹的允府也才会好。”
“我爹爹,娘亲本不屑于拿我换你们的荣华富贵!是你们一步步把我逼到如此地步!”允也嫆心口闷的很,气息也渐渐不平,眸中迸发出的恨意像火一般,快把面前的两位妇人灼烧殆尽。
允大嫂嫂脸上还端着进退得宜的笑容,她声音轻柔,“也嫆,谁逼谁的话再说已无意义,你说我们拿你换荣华富贵也好,说丢你进火坑也罢!如今的事实已是允家族谱上你是公爹的女儿,不是叔父的女儿。你成一品王妃,是以四品官员之女的身份成的,你该把你身上的商贾习性丢了。世家贵女都有一个模子,为着活命,那模子再与你不相配,你都必须把自己装进模子里。”
允大堂嫂说话直白,且她说的话都是允也嫆已经做到了的。
允也嫆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她爹娘并不期盼她一定要成为什么大家闺秀,嫁什么宣门显赫人家,所以她自小就可以由着性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一点与闫隆任何一家的高门贵女都不相符,于是来闫隆后,没人顾她意愿,她也想活命,便将自己艰难装进世家贵女的模子里。
这个过程犹如血肉被剥离一般痛苦,直到今日她的伤口都还没好全,于是只好用木讷,寡言作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