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水岛的日常一如往昔,繁忙与繁华穿梭交织,晏宗文走在街上也依旧和和气气地与人笑着问好打招呼。
他只是忽然想到沈非念初到岛上时,自己带着她四处走四处看的那些日子。
也许沈非念她自己都未察觉,那些带她去看过的,感受过的无水岛的种种,其实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她。
无论最初的沈非念有多抗拒,她无法否认的一点是,无水岛上有太多适合她留下来的理由。
他正看着一把折扇时,晏翘过来告诉他:顾执渊醒了,醒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问鼎楼找沈非念。
晏宗文翻着折扇看了看,“让他去吧。”
这大概是沈非念要经历的最后一道坎了。
自古情关难过啊。
顾执渊推开问鼎楼的大门,映入眼中的第一幕便是沈非念正踮着脚取高处的一卷帐册。
他满腔的疑惑不解,喧嚣沸腾都在看到她身影的一瞬间平静下来。
走上前去,顾执渊取下帐册递给她。
沈非念回身看见顾执渊,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心虚和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你醒了?”
“若我不来看你,你要何时才会知道我醒了?”顾执渊问她。
“我,我近日有些忙,所以就没顾得上去看你。”沈非念苍白的解释连她自己都骗不过。
“忙着继任无水岛族长吗?”
“对啊,以前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接手无水岛吗?”
“我希望你接手这里,是希望你毁掉它,而不是壮大它。”
“我想,我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
她太过心虚,心虚得不敢直视顾执渊的眼睛,转身就要逃避。
顾执渊一把拽住她胳膊,将她拉回来正视着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困蚕坊里有什么?沈非念,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沈非念抬起手臂想挣脱出来,却被顾执渊钳得更紧,小臂都隐隐发痛,“你弄疼我了,你放开!”
“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这些天一直没去看你是我的不对,但是,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我不怪你没有来看我,这根本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原来的沈非念去哪儿了?那个不论别人说什么,世人怎么看,都坚持自己的倔强不向他人屈服的沈非念,去了哪里?”
“我没有向谁屈服!”沈非念大声喊道,“我只是知道了,这世上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我没有错!而且你真的弄疼我了!”
顾执渊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手。
沈非念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他一般。
这小小的动作深深地刺痛了顾执渊。
可他仍试图挽救,“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谁掌握了yù_wàng,谁就掌握了棋局。我也和你说过,你将得到这天下人所羡慕的一切,名望,地位,财富,权力,但这一切,都将成为逼你挥刀的铁链,你的双手,会沾上无数人的鲜血。”
“我记得,我没有忘记。”沈非念低着头说。
“可你现在,被yù_wàng掌握了,你成了yù_wàng的奴隶。”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可以利用无水岛做出更大的成就,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改变什么?改变天下商人的地位,还是改变世人对女子行商的歧视?又或者,你只是单纯的想要报复罢了?”
顾执渊猛地掐住沈非念的下巴,抬起她的头逼迫她直视着自己,难得一见地冲她语气发狠,“沈非念,你想利用无水岛报复乾朝当初对你造成的伤害,才是真的吧?你想成为隐形的太上皇,肆无忌惮地控制各大王朝,才是真的吧?你被无水岛强大到恐怖的力量诱惑堕落,才是真是的?”
沈非念眼神慌乱,不敢直视顾执渊。
可顾执渊的手却不肯松开。
“我们不做无水岛的族长了,我们离开这里,好吗?”顾执渊捧起沈非念的脸,破碎的声音几近哀求,他开始无比后悔让沈非念来到这里。
沈非念却摇头。
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如果我不曾知道这世上有这种力量,我或许可以跟你离开。但是我现在知道了,并且探手可得,我就不会放开。顾执渊,你不要逼我了,我不会走的。”
顾执渊步步紧逼,“可这种力量,是以无数人的鲜血,数代人的死亡为代价换来的。你明明看过了困蚕坊的密卷,你明明知道他们发动了多少次战争,你明明清楚地知道他们为了铲除异己用过多少残忍手段,你为什么还要同流合污?你可以想要很多,但不能丧尽良知,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沈非念大声喊道,“为了得到一些总要付出一些,无水岛如果要巩固地位和权力,必然会造成流血,这与其他地方有任何不同吗?为什么国家之间可以为了领土疆域利益打得头破血流,而无水岛却不能?”
顾执渊哑然无语。
沈非念已经陷入了她自己的逻辑自洽里,再也听不进任何旁的声音。
是顾执渊他低估了贪婪和yù_wàng的力量。
可他仍难接受,沈非念变成这副模样。
他不死心地恳求,“跟我走,我们再也不理会这些了,我们,找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平平淡淡过下半辈子,好吗?”
可沈非念摇头。
于是顾执渊绝望才闭紧双目。
他仍然不怨沈非念,不应该怨她,她没有错,沈非念从头到尾都没有错,她走到今日,埋葬了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