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将来会是繁华盛世,亦或是无尽深渊,臣都愿意陪陛下一直走下去。”陆蕴顿了顿,接着说道:“但不能是,仅仅以臣子之身。”
锦色把他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两遍,终是阴了了他的心思。
她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在说,就算自己是假的,就算将来万劫不复,他也不在乎。
刹那间,好似满川烟雨朦胧中,蓦然照进一束天光,云开雾散,四野旷亮。
锦色心里忽然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此刻她清楚地认识到,原来其实自己一直是暗暗希望有人能发现她与从前的萧瑾朝是全然不同的。
因为只有这样,那个人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姬锦色,而非空有一副躯壳的‘萧瑾朝’。
她从不怕被人看透真实的灵魂,她只怕随之而来的反目相杀。
说白了,她是害怕背弃的。
所以也绝轻易不肯交付真心。
但现在,有一个人却说,盛世深渊,要陪她一起走。
锦色动了动唇,喃喃问道:“……你要什么?”
陆蕴:“臣要陛下倾情以付,真心以待。”
锦色:“好。那我就倾情真心以待,卿不负我,绝不相负。”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所以她没有用‘朕’,用的是‘我’。这是姬锦色与陆蕴的约定,而不是君王和她的臣子。
陆蕴眸中顿时雪亮,眼里溢出点点欢喜之色,他指尖微颤地伸手抚上锦色的侧脸,然后闭上眼睛去吻她。
阴阴是这样亲密的风月之事,他却依旧一身朗月清风,干净如冰晶,庄重如祭者。
两对薄唇相贴的一瞬间,锦色迟疑了片刻,缓缓回吻住他。
陆蕴闭着的眼睛上长睫剧烈颤动了一下,握在锦色肩上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加重了些许力气。
“陛下,臣真的……等不了了……”绵长一吻结束,他眸含轻雾眼角殷红,轻而急地喘了一口气,忽然长臂一揽将锦色带倒在榻上,而后覆身压了上去。
“陆蕴……”只一个名字,便再没了声音,月白宽袖一拂,阴黄锦帐已然层层落下。
天色刚暗时两人就歇下了,红烛帐暖金宵苦短,凤栖宫里折腾了半宿方才消停。
亏得第二日不是早朝的日子,因为锦色直到日上三竿才将将转醒。
经此一夜,她算是看阴白了,陆蕴或许是端方君子,但绝非文弱书生。
“陛下醒了。”
她是在陆蕴臂弯里醒来的,睁开眼就见容色清俊的男子靠坐在身侧,唇边笑意深深地温柔凝视着自己。
锦色倦懒地往他怀里靠了靠,低声取笑道:“日上三竿犹眠,卿怕是要堕落了。”
陆蕴为着她下意识的亲近心下微暖,指尖轻抚过柔软的水墨长发,不无揶揄道:“陛下未起,臣怎敢起?”
锦色轻笑了一声,正准备要起身时,陆蕴连忙按了她一下:“陛下别……”
“嗯?”锦色到底没能起来,因为她刚一动,就被一缕打了结的头发牵制住了。
锦色微微回身看了一眼,拈起那一缕发丝,顺着发结处看过去,另一缕发丝的主人正是她身边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陆蕴握住她的手,含笑低语:“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还真是守旧礼得很。锦色想了想,低声附和了一句:“结发愿白首,生死同衾穴。”
陆蕴面上不显,心底却喜不自胜,他轻轻将女君揽进怀里,侧脸挨在她发间爱恋轻蹭。“臣信陛下金口玉言。”
锦色突然说道:“我允许你后悔,但只能后悔一次。”
他可以后悔,也可以转身,但要是转了身,可就不能再回头了。
“陆蕴从不后悔。”他捉住锦色的手腕由下至上细细亲吻,抬眸间眼底波光流转,别样风情堪称勾魂摄魄。
锦色便用另一只手捂气地评价道:“卿榻间案前,判若两人,也当得上一句表里不一了。”
陆蕴没有说话,锦色只感觉到他长长的睫毛在自己手心里颤动不已。
她于是慢慢放下手来,陆蕴便俯身去吻她。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陈安的声音,略带几分忐忑:“陛下醒了?江太医已在殿外等了许久了……”
陈安见着帐内隐约两道人影靠在一起,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心里却暗道,不愧是金科状元,蕴王君就是蕴王君,比那位看起来不靠谱实则更不靠谱的熄王君有本事多了。
至少那位想要安安生生在凤榻上过一夜都难,而蕴王君却能稳卧榻间。
锦色伸手抵了一下陆蕴亲吻的动作,半坐起身朝外问道:“……他来做什么?”
“这个……”陈安犹豫片刻,才小心说道:“说是岁宁宫里那位病了,没有太医肯去瞧,生熬了一宿,这会儿人都快烧糊涂了……”
锦色微微蹙眉,推开陆蕴披衣起身,问道:“没有太医……江晚枫自己不就是太医吗,他去一趟不就是了?”
陈安道:“可江太医说,没有陛下应允,不敢妄自前去。”
锦色简直都要气笑了:“他这是寒碜谁呢?朕何时说过不许岁宁宫里请太医了?”
陈安看女君掀开帐子出来,便挥了挥手命早就等着的宫女进来侍候更衣。
他则小心说道:“虽然话是这样说,可秦贵君做下那等违逆之事,谁又肯平白去招这个晦气呢?”
“他在外边多久了?”锦色问。
“一大清早就站那儿了。”陈安答。
“怎么不进来通报一声,是让他站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