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花船上
这天傍晚,西尤与哈刚木穿上中原服饰,团寿花纹的绸缎直裰,像两个颇有产业的富商,两人沿着漓江边走边瞧,江上有许多大型花船静静漂浮,偶尔还有一些捡漏的小蓬船摇摇摆摆开过来,船娘千娇百媚地问人要不要上去。哈刚木用阴阳怪气的口吻说:“天晔男人真太他娘的会享受了。”又问西尤瞒过驿丞的眼睛是要去哪里。
西尤掏出一支叮当作响的金玉步摇,说:“南风阁。”哈刚对这叮铃叮铃的声音已经听腻了,埋怨道:“将军近来总是带着女人的东西,莫不是想在天晔纳一位三夫人?”
西尤闻言仰天大笑,将步摇递给哈刚,“这真真切切是男人的东西!”
哈刚木托着细看,好像是卓罗那个病秧子贡给草包皇帝的,这形制也认得,钗头回首龙,口吐九个金玉圆环,环环相扣,代表的就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之类的。形制已定,应该不能赐予旁人,外观虽然不如女子簪钗那样繁复,到底不能插在男人头上,所以只是一件没用的赏玩之物罢了。
“卓罗什么居心,把个废物送给皇帝,按他们天晔人的想法,这不是讽刺皇帝空有虚表,实际无用么?”哈刚最近在霍火尔的教导下,很晓得天晔的那套虚礼。
西尤却不知道这是的贡品,原来哈刚木率性鲁莽,朝会那日听说卓罗有礼物,一双眼睛由不住乱盯乱瞟,刚好看见。西尤听哈刚说了缘由,就笑道:“卓罗什么居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晔宰相和皇帝的居心,可还记得紫宸宫御宴那日?据说皇帝幼稚,送了个女人的东西羞辱他,许是这次皇帝老毛病又犯了——当然,也可能是宰相私吞上物,总之,帝相关系恶劣如斯,也算少见的,我们扈烈坐山观虎斗就是了。”心里却纳闷,宰相的东西竟在那个人的手上,他们什么关系?
将军夜探相府,这件东西是在相府得的?哈刚木算算日子,时间恰好吻合。事关大计,两人都不再深入,换了闲话来聊,名山大川,皇都气象,一路说说停停顺着江岸而上,转过几道弯,来到一座高大的牌坊脚下,抬头看时,只见坊头四个俊秀阴文:
南风过境
其下两条立柱上各刻着:
红尘难断,一朝旧事他年看
翠露易散,五更晓筹催夜浅
一字字疏朗匀称,如檐前雨珠坠连。牌坊之后,赫然一座堂皇院宇,透过繁密花木,隐约可见众多琼楼飞阁,攒尖亭台。西尤和哈刚如坠梦中,如何几步之遥,恍恍然另一重世界?再看,挑檐翘脚的门楼下悬着包边大匾,“南风阁”三字古拙稳健,惹眼非常,门边一双巍峨石狮,左右一排叉手瞪眼的魁梧大汉,背负长棍,威武如同金刚。西尤刚要上去,领头人就侧过身子一拱手,隔空喊话道:“贵客上门,乞谅不能相迎!再有一个时辰方才营业,贵客请先到别处逛逛!”
西尤与哈刚吃了闭门羹,也不灰心,果然退出去,雇了一只花船,暂吃几杯花酒,船娘倒也知趣,见他两个没有云雨的意思,言行也就规矩许多,只摆出许多好酒好菜,执起牙板咿咿呀呀唱小曲儿。技巧自是没的说的,可是西尤就是觉得没有那晚偶然听到的随意哼的几句来得令人回味。
因哈刚对方才的守卫不满,口中牵三挂四地抱怨了几句,船娘掩着嘴笑道:“两位相公是外地人,当然不晓得,南风阁最会拿乔了,旁的妓馆进门就是客,它还挑人呢,若不按着它的那套规矩来,闹得大了,管你什么人物,是要被叉出门去的——这也怪不得,人家面子里子都有,调养小倌从没有舍不得三字,天下的绝色郎官儿,尽收其中了。”
旁边服侍的老妈妈觉得小娘子说话太收敛,不足以道出万一,便伸着脖儿添嘴:“不错不错,相公们若早些来,就能赶上今年他们结伴踏青的日子。咦呀呀,那场面可叫一个壮观哪,就像突然降下一堆儿神仙似的!这十几里漓水上的花船,哪一只不凑过来?哪一个娇娥美婢不伸出脑袋?连我们这水上最俊俏的姑娘,也是又妒又恨又羡又爱的。我们姑娘方才唱的那句好,‘乱花渐欲迷人眼’,可不活生生就是那样的情景么!大门大院儿养出的男倌儿就是不一样,一个个公子哥似的,爱煞!爱煞!不像咱们,守着一条船飘来荡去、风吹雨打,实在可怜呐——”装腔作势长叹一声。
船娘笑着斥道:“妈妈太没道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别嚼些有的没的。”
哈刚木一脸茫然,西尤却明白了,对她二人道:“只管烫酒唱曲,赏钱少不了你们。”
“相公若这样说,还请下船去!”船娘微现愠色,“听得出你们是北面下来的,奴家虽是风尘女子,却也是天晔的风尘女子,难道竟这等没脊梁,腆着脸讨外客的赏么?”
哈刚听得愣愣的,用家乡话对西尤说:“船娘怎有这样骨气,一定是故意做出这副铮铮的模样来骗咱们,好榨取更多银钱!”就转过头拍桌子,指着满桌酒菜,“你是天晔的船娘?好!不妨做个东道,把这些白请我们!愿就罢,不愿可折的你天晔的脊梁!”
船娘冷笑:“这有何难?”立即对烫酒的老妈妈吩咐:“妈妈去取最好的酒来,他们草原上的人喝不惯甜滋滋的米酒,所有都记在我账上。”
哈刚木觉得屈辱,正要发火,被西尤止住。西尤都敏对船娘微微颔首:“贵东盛意,敬受不辞。”两人相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