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太医素来备受人敬重,被荣嫔这么一说,直气得一个倒仰,白胡子白眉毛全竖了起来,抖着手指指向荣嫔:“荣嫔娘娘,微臣在后宫给娘娘们看诊数十年,从未有过差错,您若是不想要微臣看诊便罢了,可万万莫要辱了微臣!”
言罢,他长袖一甩,冲皇后拱手道:“皇后娘娘,既然荣嫔娘娘不愿让微臣看诊,那微臣便先行告退。”
皇后见场面闹得如此僵,一时亦觉得尴尬,只得按下恼意,从容歉声道:“让吴老太医跑一趟,实在是有劳了。素心,送吴老太医回去罢。”
宁嫔一听,心中暗急,她飞快地往外扫了一眼,待见到窗外冲冲而来的身影时,才稍稍定了定心神。
吴老太医片刻不想在储秀宫逗留,跟在素心姑姑身后往外大步走去。
刚跨出殿门,就被迎面而来的紫烟差点撞上了。
紫烟手里捧着一个罐子,罐子里放着不少药渣。
吴老太医蓦然顿足,侧脸一看那罐子上的药渣,站定道:“且慢,这是什么药渣?”
紫烟摇头:“娘娘让奴婢去挖点花泥,不知这是药渣……”
吴老太医眉头直皱,伸手捻起一些药渣放在鼻尖上嗅了嗅,脸色突然惊变。
他侧首思索片刻,哼地一声夺过了紫烟手里的罐子,大步流星往殿内走去。
荣嫔刚放下的心因为吴老太医再次回返的身子又提了提,她别过眼索性装累,理也不理吴老太医。
吴老太医匆匆复返,走到荣嫔面前:“荣嫔娘娘,你可是服用过这个药方的药?”
荣嫔一脸莫名其妙,偷偷瞥了眼吴老太医手中的罐子,冷冷道:“本宫不知吴老太医说的什么药。”
“这从你殿外花泥中找到的药渣,”吴老太医固执问道,“是不是你曾服用过的药?”
荣嫔拧起了眉头:“吴太医为何从本宫宫中花泥中挖来药渣?”
“这不重要!”吴老太医胡子直竖,“重点是这药你究竟吃没吃?”
“吃了又如何?没吃又如何?”荣嫔不悦地看了眼吴老太医,难不成这老家伙光是看看药渣就知道药方不成?
“这药不能吃!”吴老太医气急败坏,“娘娘若是吃了这药……”
他骤然像是想起什么,往前一把抄过荣嫔的手腕,重新仔细给她诊脉。
荣嫔本欲发作,但见吴老太医神色凝重,忽地有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又过了一阵,吴老太医放下手,频频摇头:“晚了,一切都晚了!”
“什、什么晚了?”荣嫔心中发怵,声音一颤,“你仔细说清楚。”
“娘娘可知这是什么药方?怎会服用这样的药方?实在是糊涂!”
吴老太医指着罐子道,“这可是绝经药方!用了这药,不仅怀不上孩子,而且,若是用多了,从此以后想怀孕更是绝无可能!”
“你胡说什么!”荣嫔吓得身子前倾,一把就拉住吴老太医的手,“这分明是本宫找来的生子药方,本宫服用后怀上了的!”
“糊涂!荒唐!”吴老太医恨铁不成钢,“娘娘,你告诉微臣,这药方你服了多久?”
“一、一个多月。”荣嫔此时彻底慌了神,不敢再有隐瞒,“吴太医,你说的那什么绝经药方,和这个生子药方肯定不是同样的药方……”
“把药方拿给微臣看看。”吴老太医吸了口气,郑重道。
荣嫔忙对彩霞挥了挥手。
彩霞应诺退下,不多时就拿回来了一纸药方。
吴老太医接过药方,细细一看,一字一顿道:“这就是绝经药方,错不了。”
“吴、吴老太医,”荣嫔心慌得不行,直觉额角突突直跳,“若这真是那什么绝经药方,本宫吃了一个多月,要不要紧?可有补救之法?”
“绝经药方服用半个月,妇人便会初现绝经症状,若是服用超过一个月,妇人从此将无生育之可能,药石罔效。”
荣嫔眼睛一翻,彻底晕厥了过去。
大殿里人仰马翻。
皇后一阵无语,失望至极地让人照顾好荣嫔,领着众嫔妃离开储秀宫。
“荣嫔这一出闹得真是……”珍嫔甩着帕子边走边道,“真让人不知是恼她折腾,还是同情她好!”
“妹妹理解荣嫔姐姐,”宁嫔悠悠叹息,“她定是见宸妃娘娘有了身孕,所以才冀盼着可以早些怀上龙嗣……”
众嫔妃不语,谁不那么冀盼?
宁嫔又道:“只是,就算再着急,也不能随意信了来历不明的方子。现下孩子没怀上,反倒是把自己弄成绝了经,这以后想怀孕,怕是比登天还难了,真真是可怜。”
“那是她咎由自取。”珍嫔撇撇嘴,“若真有生子药房,太医署的太医们会不知晓?难道太医署的太医还比不上江湖上那些骗人的郎中不成,她那是太傻!”
众嫔妃唏嘘着离开了储秀宫。
荣嫔昏睡了半日,才悠悠醒转。
睁开眼时,直呆愣愣地望着床顶,整个人仿佛神魂都被抽走了一般。
彩霞端了温水过来:“娘娘,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荣嫔双眼从床顶挪到彩霞脸上,生无可恋道:“本宫还喝什么水?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从高高的云端一霎跌入泥潭的感觉。
前一刻还在为如何诞下龙嗣而费尽心思布置,只这布置还没开始着手,后一刻就被人生生戳破了她的谎言,更甚者,让所有嫔妃亲眼目睹了她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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