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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阁老突然之举惊得善宝捂住眼睛,怕看到血溅当场的惨烈。
所幸祖公略出手及时,抓住严阁老的胳膊拦住了他,素闻忠臣有以死相谏帝王者,今个严阁老想以死证明京师之变为真,如此忠臣,祖公略安能不动容。
“阁老稍安勿躁。”祖公略劝了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严阁老不肯挪动半步,老脸上的皱纹里布满了灰尘,白发凌乱,衣衫不整,如此狼狈却像长青山之虎,虽死不倒架,气度巍然的看着祖公略,继而直直的跪在祖公略面前,老迈,身子笨拙,碰痛了膝盖,差点伏卧在地,祖公略忙蹲下来撑住他。
老人家突然抓住祖公略的手,急切道:“王爷,不能再耽搁片刻了,老臣一路而来听了很多京师方面传出的消息,说陈王逼宫,让皇上写逊位诏书,一旦那些逆贼的奸计得逞,把天下苍生交给那些奸佞,老臣,老臣死不瞑目!”
老臣死不瞑目这一句他是吼着说的,声音在廊上回荡,这是泣血之语。
祖公略本想安置好善宝再行往京师救驾,怎奈严阁老执意他立即动身,他只好道:“稍等片刻,容我换件衣裳。”
换衣裳的刹那,他觉着都可以对祖家人说明,他与善宝已经成亲。
然严阁老却无法领会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窃以为是为了别个,严阁老转头看去曹公公,道:“公公还不把诏书露出来。”
曹公公猛然醒悟似的,老北风刮着,他竟然当众脱了上衣,非礼勿视,善宝把脸藏于祖公略身后,半晌听严阁老轻声道:“安王接旨罢。”
祖公略那里微微愣神,随即跪了下去。
严阁老凝重的看着曹公公雪白的裸背,上面用朱砂书写的字触目惊心,他挺了挺老朽的身子,朗声道:“立皇九子为太子,钦此!”
祖公略当日与皇上已经滴血认亲,皇上曾唤他为“朕的九皇儿”,所以,此处的皇九子他晓得是指他。
册封为太子,意味着皇上以此昭告天下,他祖公略是皇上的亲儿子了,也意味着他是未来皇位的继承人,从雷公镇祖家二少爷到未来的皇上,这样的变化太过巨大,祖公略黯然不知所措。
曹公公冻得哆哆嗦嗦,没听见祖公略谢恩的话语,当即把身子转过去给祖公略看他后背上的册封诏书,道:“这是皇上亲笔,当时太过紧急,老奴后背地儿又不大,所以只能简单写这些,皇上说,若他遭遇不测,王爷,自行登基。”
无论皇上与母亲之间的往事怎样的扑朔迷离,无论皇上是否无奈才把母亲弃之于不顾,听到皇上说下这番话,祖公略的心还是被什么利器刺了下的痛,这是骨肉亲情的正常反应,他盯着那因为衣服摩擦而微有斑驳的字,就是这么几个简单的字,天下,或许从此就是他的了,这震荡如惊涛骇浪,他脸上虽然微波不行,内心还是翻滚不休。
李同舟那厢悄声提醒他:“王爷还不接旨。”
京师状况危急,父皇不知安否,祖公略伏地叩头,领旨谢恩。
然后,严阁老为首,众人异口同声的喊着:“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看了半晌的善宝慢慢后退,随后扭头跑走了,一直跑到后花园,寻了个僻静处呆呆的站着,风大了起来,掠过她耳畔呜呜的叫,她想,连风都知道她心里的悲戚,祖公略成了太子,接下来就是皇上,然后三宫六院不知多少嫔妃,皇家规制,三年一大选,会有源源不断的美人来到祖公略身边,更时不时的微服出巡什么的邂逅个绝代佳人,天下女人除了祖公略的至亲之人,差不多都可称为他的床榻之伴,以天下女人来充斥后宫,那个时候他一天晚上临幸一个妃子,恐一年都不会重复,那个时候他应该不记得善宝是谁了。
风中夹着雪粒子,啪啪打在善宝脸上,岂止脸疼,心更痛,痛得周身没了知觉般,伫立着似乎凝固在那里似的,最后快冻成冰坨,听锦瑟到处喊她:“小姐,小姐你在哪里,王爷要走了!”
善宝猛然想起,祖公略要去京城解皇上之难,这一走不知多少日子,甚至随时有送命的危险,她便拔腿飞奔,撞倒迎上来的锦瑟,一路跑到前面,厅堂内只有几个丫头在收拾茶水果子,她忙问:“二少爷呢?”
如今她都不知该如何称呼祖公略了。
丫头答:“回大当家的,太子殿下已经启程去了京师。”
走了!善宝脑袋嗡的一声,随即拔腿跑出厅堂,追出垂花门时,见接待重要人物的重门已经层层关闭,她又跑到西侧门问门子:“二少爷呢?”
门子答:“小人听闻太子殿下已经启程去了京师。”
这么快都知道祖公略被册封为太子的事了,她喝令门子:“开门,快开门!”
门子不知她想作何,过去把西侧门打开,她跑了出去,却连祖公略的背影都没看见,祖家门口这条街的尽头,风雪茫茫,行人不至,慢慢蹲了下来,感觉周身无力,顺势坐在地上,眼睛盯着街的尽头,仿佛祖公略会随时折回似的。
过了阵子,跑来了锦瑟,拉着她拽了起来:“地上凉,回头冻病了。”
善宝目光呆滞的还盯着街的尽头,有气无力的道:“他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随后冷笑:“他是太子了,他去享受荣华富贵了,当然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