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就知道,三姑是来兴师问罪的。
自然是例举了姑姑们如何宠她爱她关照她,如何携手奶奶,把她养大,供她读书,她陈若叶又是如何背叛、如何对不起他们等等。
这锅都已背定了,她哪有甩的机会?
反正姑姑们对她什么看法,她早不在乎了——我陈若叶又不是为了她们活!
“三姑,这照片,又不是我放出去的,怎么怪我呢?再说了,他们不这么做,谁能抓住把柄呢?事实摆在这,我就算不承认,也没办法了啊。”
她这不疾不徐的语气,让三姑更生气了,就爹啊娘地大骂一通。
要说脾气暴躁,三姑第一,小姑还在其次。
若不是她瘫痪,动弹不了,早跑来扇了若叶几十个耳光了。
在若叶眼中,三姑是几个姑姑中,心肠最硬的一个。
以前,她家在乡下有个杂货铺,日子过得还不错。
若叶考上大学那年,奶奶到处借钱。
到三姑家时,已是午饭时分了(六月的天气,炎天暑热,从早上出门到中午,奶奶没喝一口水)。一听说奶奶要借钱,她劈里啪啦数落了半天,竟一分没借。
最后,奶奶坐都没坐,忍着泪水,顶着毒辣辣的太阳,从三姑家往回走。
三姑一家人,竟没有一个人挽留,连一句‘吃了午饭再走’的客套话都没有。
路途中,一位好心的婆婆,看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在烈日中奔走,就请奶奶到屋里,让她喝了一碗南瓜稀饭,不然,奶奶可能就回不来了。
回到家时,天都快黑了。
十多公里的路,奶奶是怎么饿着肚子,一步一步地走回来的啊!
所以,三姑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她几次找若叶借钱,若叶硬是一个子儿都没借给她。
要说最不满意若叶的,也是三姑。因为三姑还让她给杜明希找工作,若叶没答应。
自高咏母亲骂了小姑们后,若叶就没再去看过高咏。她不是记恨他妈,而是羞于见他。
他快出院了,若叶决定去看望他一次。
一见到高咏,他就跟若叶道歉,“我妈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是直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
在电话里,他本已表达歉意了,见到她,他又强调一次,反让若叶不好意思。
“本来该说‘对不起’的,该是我。唉!你别婆婆妈妈的,弄得我不敢见你了!”若叶不耐烦地说,“你眼睛和腿都没问题吧?”
他回答说没问题后,她开玩笑地说:“幸好没问题。不然,你妈要我负责后半辈子,就麻烦了。”
“也不是不可以。”他也半真半假地笑着说。
说曹操,曹操到,高咏妈带着苗苗走了进来。
有了那天的教训,他妈说话格外小心、客气,生怕得罪了她似的。
但终究有些尴尬,两人都说些无关紧要、不着边际的话。
只有苗苗,一到房里,翻了这里,翻那里。
“你怎么不讲规矩,乱翻别人的东西?”高咏板着脸,责备她。
苗苗奶奶却说:“唉,她还不是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天不怕地不怕。”
被责备的苗苗,没事可做,就蹭着床沿,从这边滚向那边。滚到若叶身边,索性靠在她怀里。
本极厌恶小孩的若叶,见到苗苗这种既不懂规矩,又调皮好动的孩子,心里像毛毛虫在爬,又不好表露,尴尬地挂着笑。
“苗苗,过来!”高咏妈大概看出了若叶的不高兴,招呼苗苗,“别把阿姨衣服弄脏了。”
“没事,没事。”若叶假意大方地说。
被束缚的苗苗,只好跑她爸身边。她眨巴着眼睛,盯着若叶看。她突然对她爸说:“爸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说着,用手挡住嘴,凑她爸耳边说,“奶奶说,让若叶姐姐做我妈妈。”
她的“悄悄话”,被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高咏红着脸,见若叶脸色不好,瞪了女儿一眼,对母亲说:“快中午了,你带苗苗回去吧。”
从医院出来,已近中午时分了。
这是个阴天,风也干冷干冷的,一看日历,才知立冬了。
想起苗苗的话,若叶心里不高兴——难怪高咏妈对她客气了,原来是在打这主意哦?这世上的男女,除了男女关系,还有没有纯粹的友情呢?
一路发呆,走错了站台还不知道。她只得按原路返回,寻找站台。
刚到站台站定,身边响起了喇叭声,从一辆黑色宝马里伸出一颗脑袋。
一个胖得与年龄不相符的男子,眯着一条缝的眼睛说:“陈若叶,是你吗?”
“你是……?”若叶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男子油腔滑调地说:“嘿,不认识我了?有点伤心啊。我还追过你,你不记得了?”
“啊?张熠?”想了老半天,终于想起他是她高中同学。“真是张熠啊?你长大了?”
上学时,他又矮又黑又瘦,成绩不上不下,既不调皮,又不捣蛋,腼腆内向,走路都不敢挺直腰。跟眼前这个自信的男子,判若两人。
“我再不长大,怎么对得起袁爷爷?”他抽一口烟,吐着烟圈,开玩笑说。
“听说你在寒城,怎么回来了?”
“回来办点事,运气不错,还遇到了你。”他嬉皮笑脸地开玩笑道,“缘分不浅啊。”
啐他一口,若叶骂道:“切!格老子,有缘的人都结婚了。”
“话说,你结婚没有?”
最烦谁问她,有男朋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