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打着卷儿,如调皮的孩童围着巨大的船身跳来跳去。他们先起是大船行驶的动力,现在变成了捣蛋的小鬼。
任由船工们在江心艰难的调整船头,陈友谅安然坐在船头,稳如泰山。
他在鄱阳湖的巨浪中训练水师,打造了三层高的战船,正是为了如这样的夜晚行军。
一炷香的功夫,几十艘战船在波浪汹涌的江心都完成了方向转换。数不清的小船从大船的底层钻出来,每一艘小船上都装满了兵士,往岸边划过去。
战船密集如过江之卿,陈友谅看见眼前这一幕,很自然露出得意的神色,对周顺道:“听说浙东方国珍麾下水寇精悍,隔绝了大都与福建元军的联络,不知道他的水师与我这支水师战一场,谁能获胜?”
周顺心想还是不要在这里对战的好,嘴里还是老实奉承道:“方国珍不过是一海寇,兵力最强盛的时候也不过五万人,其中许多只是挟裹的渔民,怎能与平章大人比。”
第一批小船靠近岸边,士卒们跳上岸,举起手招呼身后人,他们爬上岸堤后立刻往四周散布开,脚步迅捷的斥候立刻往周边扩散。
陈友谅和周顺站在船头紧张的往岸上观望。第一批上岸的兵马由陈友仁统领,不大一会黑暗中亮起两盏明亮的灯火,如蜜蜂的跳动八字舞,在岸上舞动出两个光亮的圆圈。
灯火不停的舞动,昭示一切顺利。
小船送走第一批士卒后,立刻返回,接正在沉闷的船舱中等候兵士。来回的船只太多,以至于江面都被堵塞住了。.qiuye
被波浪卷起的小船撞过来,脾气暴躁的水手大声咒骂,场面显得很混乱。
周顺见兵士陆陆续续上岸,拱手向陈友谅告辞,道:“我联络的义士都在等着讯息,只要大军击破西营新兵,他们便会暗中向西城门集中。我不能只在这里观战。”
陈友谅点头道:“去吧。”
周顺告辞转身,一路小跑向最底层的船舱冲过去。
陈友谅依然坐在船头,有五弟陈友仁领兵打先锋,他暂时不会登岸。等大军破了金陵城门,他再上岸也不晚。
虽然胸有成竹,但面对眼前远不见底的黑暗,他还是不敢贸然上岸。
深夜,大风,连远处群山的轮廓也见不到。岸边枯黄的芦苇从里传出沙沙的声音,仿佛里面埋伏着千军万马。不可知,才是人类恐惧的源泉。
立春后天亮的很早,陈友谅估计时间,再过一个时辰东边的天空大概就要泛白了。
如果先锋军不能乘黑暗突破天启西营蓝衣军,他们将在天亮后再攻打金陵城,战局就不会如预想中顺利。
运兵的小船如同勤奋的工蚁,一趟又一趟,等他们来回跑了四趟,运上岸的士卒已经有三万人。
熟识的士卒在大声打着招呼,寻找自家主官。好在今夜风大,掩盖住了所有的声响。
先上岸第的五千兵马是陈友仁精心挑选出来的,一上岸集结完毕便随他跟着向导往西营方向去了。
自举事以来,他经历的战斗不小于百场,认为率五千精悍的士卒突破两万新军镇守的营地易如反掌。
除了岸上不知疲倦转动传递讯号的灯火,陈友谅什么也看不见。
到了这一刻,王图霸业将要出现一片新的天地时,他的内心如何能不紧张。
他起身踢开屁股下面的椅子,扶剑而立,眉宇紧锁遥看东方,口中喃喃道:“五弟,一切就全靠你了。”
张定边的水师大军应该也从安庆出发了。此番趁江南空虚起兵攻打天启,是他和倪元俊同谋了许久的计划,即使倪元俊死了也不能阻止他的决心。
刚才,他故意问周顺郑晟平时有没有留意他。
周顺那窘迫的模样差点令他很满意。郑晟不知道他的存在,才能确保今日夜袭的突然性。天下的人都知道倪元俊想对天启府下手,还怎么能够成功?现在看来他那个飞扬跋扈的上官死的一点也不怨。
他并不知道倪元俊兵变会失败,但在斩杀倪元俊那一刻,他已经想到天完朝廷内乱会消除郑晟的戒心,才执意找周顺延续这个计划。一个才从动乱中恢复的朝廷,又怎么会有实力偷袭强大的天启府。
此番出兵,他几乎倾巢而下,如果战事顺利,傅友德也答应会率军支援。他用自己庞大雄伟的计划说服了朝廷另外两位统兵大将赵普胜和傅友德,实际已经坐在从前倪元俊的位置上,但他不会像倪元俊那么愚蠢。
无数战船抛锚在江中停泊下来,等着西边的动静。
天启军发现他们越晚,意味着突袭成功的希望越大。
周顺也上岸了,陈友谅派韩缜率兵护送他,说是保护他,其实也是在监视他。
无数上岸的士卒在大呼小叫整顿阵型。他们不等众人,一行三百人沿着江边平坦的大路,紧跟陈友仁军的脚步赶过去。
这条大路直通往金陵城,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去好远,脱离了大队人马,四周安静下来。周顺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自言自语道:“奇怪。”
韩缜的神经一直在紧绷着,听他言语,立刻追问道:“大公子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我记得西营外五里路道边设有岗哨,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他使劲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四周。今夜安静的可怕,太不正常了。如此现在先锋军被人发现,会更加让他安心。
韩缜笑道:“今夜风大,老天看上去像要下大雨,没有人值守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