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诛心,左良玉的剩余价值对于李兴之来说,还没有完全消耗干净,为左良玉发丧,李兴之项庄舞剑,意在杨嗣昌和他背后的大明朝廷。
崇祯十二年正月十五,是靖北军预备回师莱登的日子,李兴之决定就在随州的陆口祭拜左良玉,然后全军着素服顺江东下。
山东巡抚刘理顺对李兴之要祭拜左良玉之事,是举双手赞成的,此次杨嗣昌督师,一举剿除祸害了大明江山十余的张献忠,如此大功,朝廷必然要加恩封赏,而杨嗣昌已经是内阁次辅,文官中的第二人,若是再进一步,自己的座师薛国观又何以自处。
在内阁司值郎任上数年的刘理顺自然知道薛国观倒台的后果,届时不光是薛国观,就是自己这些门人党羽都会被红了眼的政敌撕的粉碎。
现在擒杀张献忠的蓬莱伯要为左良玉举哀,正可挑起武官集团对杨嗣昌的不满,最大限度地将杨嗣昌大胜的影响力降下来。
所以山东巡抚刘理顺在接到听说李兴之的提议后,就主动请缨,在陆口和长江交汇之处,为左良玉父子修建了衣冠冢,又亲自书写祭文,忙的是不亦乐乎。
为了扩大此事的影响力,刘理顺甚至邀请了随州知州刘应民以及全城士绅百姓一同观礼。
刘应民也不是傻子,知道这里面涉及到朝廷内部党争,毕竟刘理顺是薛国观门人之事,天下皆知,而李兴之又是薛国观一力保举的,那自然也算是薛国观的人了。
现在杨嗣昌定策剿除张献忠,又是总督中原诸省的督师,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自己不过小小的六品知州,哪一边都得罪不起,所以刘应民在收到刘理顺邀请后就生了病,不过为了不得罪刘理顺,还是派了自己的师爷周崖代自己赴会。
正月十五,本是元宵佳节,李兴之选择这日也是有深意的,献贼既败,朝廷南顾之忧暂解,那自然是要普天同庆了。
一个阖城欢庆,一个为死难的忠臣举哀,熟优熟劣,世人一目了然。
当日巳时,也就是安巴取回徐勇和徐坚首级的第二日。
李兴之亲自带着第四镇和第五镇以及满蒙汉绿旗和近四万降兵来到了刚刚修好的衣冠冢面前。
在李兴之的严令下,各军俱是腰缠白布以哀悼,当然靖北军官兵都知道他们的大帅不过是做戏。
李大帅在众目睽睽之下逼死了左良玉,这根本瞒不住衣冠冢前这近五万大军。
不过李兴之也不虞他们会说出去,第四镇和第五镇的家小皆在莱州,断无背弃自己的可能。
满蒙汉绿旗就更不可能了,安巴能够回转就是最好的明证,本来在全歼徐勇所属的三百亲兵后,安巴和张勇是要去许州拿人,安巴却认为,护送左元去山东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同行,毕竟人一多,这事就越难隐瞒,所以他只留了一百余骑兵随同张勇去请人,自己则率领大队沿长江直奔随州,以追赶靖北军主力。
在左右侍从奉上香准烛祭品后,山东镇巡抚刘理顺亲自上前,从袖袋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祭文,朗声念道:“大明崇祯十三年正月十五,蓬莱伯、提督山东、辽东总兵官李兴之,谨陈祭仪,享于湖广剿贼殁王事之左镇良玉父子曰:
我大明皇帝,威胜五霸,明继三王。昨自辽左侵境,东虏起兵;纵虿尾以兴妖,盗狼心而逞乱,然东虏稍退,内贼又起,献忠张逆,掘皇陵于凤阳,纠群盗于湖广,不思报效,屡生反侧,实为国朝最恶之内贼也。
左镇奉皇命出征,问罪川鄂;大举貔貅,悉除蝼蚁;雄军云集,狂寇冰消;此皆左镇之功也,向着左镇习武从戎,投明事主,莫不同申三令,北击东虏,南灭流贼;齐坚奉国之诚,并效忠君之志。何期偶失兵机,缘落奸计,尽为流矢所中,魂掩泉台;生则有勇,死则成名。
今凯歌欲还,献俘将及。左镇父子英灵尚在,祈祷必闻,但吾上表,授封左镇之孙,以为平贼之名,全左镇忠义之心,今建衣冠,四时供奉,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哀哉!
伏惟
尚飨!”
刘理顺祭文念罢,李兴之抢步上前抚碑痛哭道:“左镇父子临去之时,再三叮咛,着本伯看顾其孙,本伯亦感念左镇忠义,亦向朝廷请授左镇之孙左元为平贼之印,以全左镇之名,然内有奸臣作祟,媚惑主上,竟罢本伯所请,本伯又何以心安,呜呼哀哉!只建此衣冠,望左帅在天之灵,恕本伯力薄之罪啊!”
哭罢,以头触碑,脸上一片惨然,当真是情真意切。
其余孙可望、金声恒以及惠登相等降将一个个面面相觑,纷纷拜倒在左良玉衣冠冢之前,跟着李兴之干嚎起来。
心里则把李兴之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要不是我等亲眼所见,就是你逼死了左良玉,说不得咱们就信以为真了。
不过逼死左良玉之事,除了死鬼徐勇和徐坚以外,这里人人有份,您要演戏,咱们就演呗。
“蓬莱伯还请节哀,左帅在天之灵看到李帅如此悲痛,恐怕也难以安息,您尽管放心,本部院稍后就上表弹劾杨阁部赏罚不公之罪,朝廷正直之臣尚在,绝不会允许奸佞小人一手遮天的。”
刘理顺抹了抹眼角子虚乌有的眼泪后,扶起李兴之,宽慰起来,当然这奸佞小人自然是杨嗣昌了,而正直大臣,除了自己座师还能有谁?
“是啊!刘部院说的对,船只已经准备妥当,咱们还是不要误了拔营的时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