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媱嫦。”
媱嫦的手轻点着马车上的箱笼,视线已然落到了不远处聚集着的女孩子们脸上。
她们一个个好奇的朝这边张望,不时窃窃私语几句,言语间还带着些许艳羡。
轻昉口中的责难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便噎在了喉间。
便是不理政务的云楼女子都晓得,四年前披甲挂帅的顾氏姐妹为父报仇的事迹。
现下这位平西上将就站在自己面前,轻昉着实没胆子与她多说什么。
顾氏满门忠烈,媱嫦一身军功,现下又在绣止府任职。
无论从哪一点看来,圣人都不会因云楼而责难她,否则必定会伤了天下将士的心。
她抿紧了唇,拂袖转身,去到那些姑娘面前:“舞坊司的去把各自的箱笼领了,看看是谁少了今夜所用的红罗衣。”
姑娘们面面相觑,看着轻昉的眼中尽是疑惑,却也无人质疑,舞坊司的姑娘立即便围上马车,寻着各自的箱子打开检查。
轻昉远远地站在一旁,不愿再去媱嫦前边应事。
媱嫦离马车远了些,这才对宋秋道:“你看她们。”
宋秋满面疑惑:“看什么?”
“看她们谁像是与外男有染的模样。”
宋秋登时便瞪圆了眼睛,吓得恨不得去捂媱嫦的嘴:“大人!慎言啊!!”
媱嫦没理她,又问:“云楼的月银是多少?”
这个问题宋秋自然知晓,她没犹豫便道:“除去年节赏赐,教习每月五两银,那些舞姬大约只有一两。不过她们也算是宫中侍奉的,赏赐还是不少的。”
媱嫦低低一笑,径直走到一个女子跟前儿,俯身按住了她的手。
“大人?”
女孩被她吓了一跳,脸色顿时便白了。
媱嫦的手伸向她的耳朵,自她的耳上取下来一只羊脂玉耳坠。
她捏着耳坠在眼前细看,浅笑着说道:“东西不错。”
女孩子的眼神带着些许躲闪,她慌忙站起身,有些紧张的行了个礼,这才有些慌乱的说道:“大人,这是奴家阿兄送的。”
“是么?”媱嫦抬手朝宋秋招了招,“这是上等的羊脂玉,雕工也甚是精细,宋秋,值多少?”
宋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才回道:“自打去岁司昭仪喜羊脂玉起,京安城中羊脂玉的价格便一路走高。这耳坠是仿宫中式样的,能做出这物件的只妙华堂一家。”
宋秋把耳坠递回到媱嫦面前:“大人,这对耳坠少说十五两。”
轻昉拧着眉走来,看的却是那瑟瑟发抖的女孩:“东西是哪来的?你阿兄不过是守门吏,怎可能买得起妙华堂的东西?”
轻昉眉眼间尽是怒意。
她只怕这丫头鬼迷心窍,与哪家公子有了首尾。
“守门吏?”媱嫦的眼睛亮了,她追问,“守哪个门的?”
这问题轻昉答不出了,她瞪向那个女孩:“快说!”
女孩子被吓得缩成一团,颤抖着声音小声道:“阿兄平日驻守景华门……这、这副耳坠当真是阿兄送与我的,奴家也不知是妙华堂的东西啊……”
媱嫦看向宋秋,朝她微扬了下下巴。
宋秋立即转身离开,离开云楼随手扯了个跟上来的骁骑卫,与他耳语几句才转回。
另一边,又一个女孩惊呼:“姑姑!我的罗衣不见了!”
不等轻昉追责,媱嫦便问了:“你们两个住在一处?”
她的视线在两个女孩子身上打了个转儿,眸光凌厉似能看破人心。
被拿了耳坠的女孩脸色更白了。
轻昉也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拽过那姑娘,厉声喝问:“你把罗衣给了谁?”
女孩噗通一声跪下,边哭边磕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轻昉急得额角都冒了汗,她咬紧牙关还要追问,却被媱嫦拦下了。
“人给我吧。”她的声音慵懒浅淡,“你也问不出什么。”
轻昉的嘴唇都失了血色,她看着媱嫦,眼中尽是惊慌。
“大人,这丫头鬼迷心窍,这、这……”
“这事如何定夺,自有圣裁。”媱嫦说罢便伸手拎起那女孩的后领,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轻昉的身子晃了两晃。
“宋秋,让人把她房中的物什尽数拿来,人押回绣止府,让司丞审。”
宋秋脆声应下,招来骁骑卫后才对媱嫦道:“大人,公子今日不适,您确定让他审?”
“只他一个闲人,不然我回去?”媱嫦把手里的羊脂玉耳坠拍到宋秋手里,“让骁骑卫把人看好了,路上别出差错,你随我再去陈记酒肆。”
宋秋只能应下:“喏!”
她当真不知该如何评价媱嫦才好。
每每她觉得这位主事大人目光如炬聪慧至极的时候,她总会再做出些什么事来打消她这念头。
云楼的姑娘们被气势汹汹的骁骑卫吓得噤若寒蝉,她们看着眼前的变故,想的却是自己的前程。
舞姬少了一人,虽有人可补上位子,却难免生疏。
若是在宫宴上出了差错……
她们怕得厉害。
她们的担忧看在媱嫦眼里更像是孩童忧国——想破了头也只是玩闹。
今夜圣人能否还有心思传歌舞都未可知,便是传了,也必定无心观赏。她们想得如此远,着实没必要。
媱嫦离开前,轻昉拦下了她。
“大人,请留步。”
媱嫦看她那恭敬模样,直接说道:“织花的尸首有贵人安置,你不必多想。”
轻昉错愕的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