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惨淡的月光照射在一个挨一个的坟头上,萧条的北风呜呜作响,夹杂着乌鸦瘆人的叫声,让朦胧夜色下的坟茔更显阴森。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夜探坟地,以前有师父带着,我一点也不担心,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的心里还是有一股毛毛的感觉。
白天我也没闲着,找了家最近的纸扎铺,买了几个还没有画眼的纸人。之前说过,师娘的父亲是有名的扎纸匠,扎纸匠这行当属于捞阴之门,捞阴之门说白了就是赚死人钱,这里面的忌讳繁多,稍有不慎,大难临头。现在市面上大多数纸人没有特殊能力,但在懂行的人手里,纸人可以有通灵、挡灾、替身等很多用途。小的时候,我的这位姥爷偷偷教过我几手,算不上拜师授艺,但关键时刻正好能派上用场。
我再次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给纸人画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但纸扎这个行当有禁忌:“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我虽然给它画了眼,却绝不能点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又把指尖血涂在自己的眼皮上,这样一来,就能与纸人共视,让纸人的眼睛代替我的眼睛。仅仅做完这些还不够,因为纸人还是死的,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需要让纸人“活”过来。
纸人有很多种方式能“活”。一种便是纸人点睛,不过这种方法很可能让纸人发生异变,后果不可预料;还有一种是纸人附魂,阴魂附身到纸人上,纸人自然会活过来。但我要用的是第三种方法,这是姥爷教我的独门手法,在纸人背后画一道特殊的符字,然后再给纸人注入真气,这样纸人就能吸收天地精气,暂时活过来。
准备工作全部就绪,我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的方位,估摸着吉时已到,便将纸人埋到马伯乐坟前的泥土下面,接下来的工作交给纸人就行了。
没多一会,纸人果然活了。它在地下挖了个洞,顺着墓室往下走,这墓室里果真别有洞天。人们都说,墓地就是半个阴间。如果我们刨开墓穴,肉眼能看见的只有棺材和坑洞,因为这只是存放尸体或骨灰的地方,鬼魂住的阴宅可远远不止如此,里面卧室、家具、丫鬟应有尽有,具体的要看阳间人是否有心,给准备了多少。
现在纸人所见的就是马家阴宅,虽然跟富庶人家没法比,但也算中规中矩吧。
纸人继续前行,走到一间正厅,接下来我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一位老太爷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旁边有两个丫鬟扇着扇子。在他面前,一个老人跪在地上向他求饶,可他根本不予理会,让手下的家丁不停鞭打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被打得血肉模糊,从起初的痛苦哀嚎,到后来有气无力,直接晕倒在地上。
这应证了那位农妇说的,老太太做的噩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跪在地上求饶的老人就是马伯乐,被鞭打的是马千里。可是这明明是马家祖坟,那位老太爷应该是马伯乐的父亲,或是爷爷,为什么为难自己的子孙呢?
等等,我还有个东西没看呢——马伯乐的日记!
我打开手机相册,一张一张地翻阅起来,终于找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一页泛黄的纸上,记载着收养马千里的前因后果。
原来马千里本家也是小黄村的,而且他们家和马家有大仇!马千里的亲爷爷,曾经无意间害死了马伯乐的弟弟,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琐碎怨隙,马伯乐的父亲生前对他们家可谓恨之入骨,临死之时都没咽下这口气。或许马千里的本家也是遭了报应,全家只剩下幼年的马千里一人,马伯乐见其可怜,自己又无子嗣,居然收养了他。当时马伯乐也担心,九泉之下的父亲会怪罪自己,经常给父亲烧纸,请求他的原谅。
如此看来,马伯乐的确是个善良之人,却生出了如此不孝的两个儿子,真是造化弄人。
这时,由于我学艺不精,纸人的法术时限已经到了,“噗通”一声倒在了墓室里。那些阴魂立刻发现了纸人的存在,它们意识到有人侵入,于是墓室的主人,也就是那位老太爷,愤怒地从墓地中骤现出原形。这要是以前,我早就吓尿裤子了,但是现在我有本事了,他想对付我也得有那个能耐啊。
我看他苍老的面相,死的时候至少得有八九十岁,而且一脸的凶恶。只听他指着我愤怒地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入侵我的墓地?”
我如实答道:“我是马家请来看风水的,你知不知道,你们家都快灭门了!”
“灭门?你不要胡说八道。”老太爷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儿子病死了而已,灭什么门?”
我反问道:“这么说,您是马伯乐的父亲?”
“我是。”老太爷点头道。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儿子死了以后,你孙子和你儿媳妇也死了,尸体还在公安局躺着呢。你另外一个孙子也疯了,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你说的都是真的?!”老太爷大吃一惊,神情震怒。
“我骗你个鬼?”我无奈地说,“我就是来调查此事的,本来怀疑你们家祖坟被人动了手脚,现在发现并非如此,我还得去别的地方继续调查。”
“你是阴阳先生?”
“算是吧。”我说。
老太爷的态度陡然一变,恭恭敬敬地对我说:“没想到现在的阴阳先生都这么年轻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还请先生多费心,一定要保住我孙子的性命,不然我马家就要绝后了啊!”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