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斐的父母、维达的高层、何芳雨生前陶瓷艺术协会的成员都来参加她的葬礼。何芳雨是本地人,宏辉把她的骨灰安葬在这里的宝山墓园,算是叶落归根。
仪式以后,众人上前献花。何生前的朋友都为她的早逝扼腕叹息,过来安慰泽宇和宏辉。杜晓斐和父母上前献上一束洁白的百合,然后她单独回到泽宇身边。泽宇戴着墨镜,一直手捧何芳雨的遗照,看不到他的表情。
晓斐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又是一个自己的长辈。今天她以未婚妻的身份站在泽宇身边虽然全程没有怎么交流,但却能深刻地感受到他的那一份心碎和神伤在同时牵扯着她的心。
七日之后,去扫墓回来的宏辉对泽宇说:“小宇,按照你妈妈的遗愿,我把那个花瓶捐赠给国家博物馆了。接下来我就要回韩国了,本想终于能够一家人团圆,你妈妈却没有时间了,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啊。在这次回去之前我会先做个安排,把维达纸业和维达激光的股份合并后分成三份,你占百分之六十,熙媛占百分之二十,邱彬和晓斐各占百分之十。”
之前一直沉默无言的泽宇开口:“为什么会有这个安排?”
宏辉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孩子,如果你愿意跟我去韩国就好了,那边现在只有熙缓他们在管理,幸好这个孩子是比较虚心和勤奋的人,不像她的妈妈和熙真。毕竟我的主业在韩国,现在电子产业除了我们还有两家通过收购合并在悄然崛起,都虎视眈眈盯着我们,所以必需回去来个创改才行。”
泽宇盯着摆在宏辉书桌上母亲的照片,突然说:“好,我跟您去。”
宏辉一下子没有听明白,走上前弯下腰向轮椅上的儿子确认道:“小宇,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是的,我跟您去韩国。”
“哈,太好了!你终于……你终于想通了。”宏辉脸上的皱纹似乎都一下舒展开来,又说:“晓斐你也一块儿去,我们已经是一家人啦,到了韩国再办婚礼岂不是更好!”
“她不会去,她不可能放弃这里的家人。”泽宇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坚决,心里有个声音:“对不起亲爱的,我不能再面对你,原谅我。”
泽宇已经出院,就等着装义肢了,而他的房间也由原来楼上搬至楼下。返家后他让随身护士在外面等着,首先推开何芳雨工作室的门。里边的一切如旧,睹物思人,眼前恍惚映现何芳雨在工作台前凝神作画的情景,发现他进来,抬头对他微微一笑:“小宇,来帮妈妈看看这朵兰花怎么样……”斯人去已去,留者独伤心。
从母亲的工作室出来,他打电话给邱彬让他回来一趟。
邱彬赶回来,看着好兄弟这副判若两人神情,不无担心地问:“怎么啦这是?”在电话里他只说有事要跟他谈,可看他的神情邱彬觉得不是什么一般事。
泽宇摘下墨镜,因为几夜没有安睡双眼有些浮肿。
“邱彬,我要跟我爸去韩国了,在走之前我只有一个拜托,就是请你为我守护杜晓斐。”
邱彬沉不住气了:“要守护的人是你,晓斐不需要别人守护,别人对她没有意义。”
“你对她有意义,除了我之外她最信赖你。”
“宇哥,你们都已经快结婚了,可不能就这么离开,她爱你啊!你这样只会伤害了她!”邱彬很激动。
“相信时间能冲淡世界上一切的东西,包括爱情。现在的我不是一个完整的我,不止身体,还有心,我这颗残破的心无法给晓斐一个温暖的老公和家,你懂吗?难道你对她的爱比不上我吗?求你守护她吧。”
邱彬推开他的手,“守护是吗?其实我一直有在做,我一直在背后默默关注她,你在的时候或你不在的时候,只是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你。”
听到这话时,泽宇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撕裂开一般,他闭上眼睛艰难地:“那么,就请你继续那样做吧。”然后转动轮椅离开,护士急忙跟着他出去。
泽宇无法跟任何人去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来到后院里,看到扔在角落里寂寞许久的篮球,拾起来举过头顶,抛向篮框,一次又一次,直到大汗淋漓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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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早春三月,草长莺飞,这个时间正是玩赛车和旅行的好时节,但是他现在却只能把自己放在家里,每天与电动游戏与书本为伴。其余的时间,就用来整理母亲的遗物包括她的作品。
晓斐这几天没有过来,逢上春季考试要准备,而泽宇自从出事以后就申请了停课。而邱彬自从邱嫂住院以来要医院公司两头跑忙不过来,也告了长假一直没有返校,他说会在家自习,偶尔会向杜晓斐借笔记。
外面飘起毛毛细雨,南方的春天经常下这样的雨。教授正在讲解着方程式,窗外的纷纷细雨却影响着她的思绪,忆起一年半年之前的夏末秋初,也是一场雨把自己打湿了,举包挡头的她在校门口坐上宏泽宇的车回家——正是那场相遇,把他和她之间的误解隔阂解开了。不算长的一年半时间,却发生了这么事这么大变化,让她都怀疑选择进入这家云海设计学院深造是不是天意弄人?
而如果晓斐没有遇到泽宇,她的人生可能依旧平淡吧。可是爱情,并不像最初绽放时的美好,你越陷入时越是欲罢不能地感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