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芨说完就掩面哭了起来,床上的元易之更是觉得天都塌了。
那一瞬间浑身上下所有的精气神都像被抽干了,再提不起任何气力,他就那么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如个木头人一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元令芨见此更觉伤心,她爹这副模样,家中是塌了顶梁柱。
她们娘本就指望不上,从今往后,家中一切重担都落到了她的肩上。
她上要照顾爹娘,下要教养弟妹,还要赚银钱养家……
这一切都仿佛一座天外而来的巨山,牢牢地压在她的肩头,直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元易之回过神“你便再去求一求你祖父祖母,他们若是心软,说不得能有你们一个安身之地……”
“那爹您呢?”元令芨的话中有些不安。
“我?我都成了一个废人,这般活着也是拖累了你们……”
元令芨连连摇摇头“如今还不到山穷水尽时,爹为何说那丧气话?我即便能力微薄,也会尽力将这个家撑起来的,至于祖父祖母那里,还是不去叨扰了。”
自她娘因那事惹了族中厌弃后,她多少学会了些察言观色。
先前她去求了那一回,只看她祖母的神色,也知,下一回再求上门,不一定能如愿了,她祖父倒好说话,为她爹忙前忙后,面上的心疼之色也不似作假。
只她也多少能看出来,她祖父当不了家,若不得祖母点头,他们即便是跪死在门口,都得不到任何帮助。
与其此时去消磨那点本就所剩无几的情分,倒不如忍得一时困难,下回再到万不得已时,还能厚着脸皮上门求上一求。
元易之似是想不到元令芨能想得那般通透,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在看到她面上的坚毅之色时,心里也是惊了一惊,只觉得这些日子,太过忽视家中的孩子。
也不知他们竟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但这样的变化对他们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而言,多少也算是件好事。
“只这般,却是苦了你。”元易之面色惨淡,语含愧疚。
元令芨苦涩地摇摇头。
但凡有法子,她都不至于将整个家扛在肩上。
可谁叫她爹娘原先将祖父祖母得罪得那么狠,丝毫不曾给自己留下退路。
如今还要求上门,哪还有那样容易?
她几乎可以肯定,若不是这次她爹命悬一线,她即便跪再久,她祖母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这又能怪得了谁,都不过是自酿的苦果,咬着牙都得往肚里咽罢了。
元易之睡去之后,元令芨就吹灭了油灯,轻轻出了门,返身合上了房门。
正要回自己屋里,就听着隔壁吕氏的房中再次响起不堪入耳的叫骂声。
她脚步一顿。
自她娘因纵火被打断了腿,她爹娘就时常吵架,她爹索性搬到了另一处空置的屋里。
便是他如今养伤的那间,而她娘,还留在原先那屋。
因着他爹心里怨着她娘,此后也不曾再进她那屋看上一眼。
让她娘的脾气越发暴躁,还时常拿她们出气。
元令芨摸了摸手臂,她知道衣下定还有许多青青紫紫的痕迹。
那都是她娘心中不顺时用手掐的。
她知道此时进去,免不了被一顿打骂。
脚步便有些踟蹰,只她自小就被教授了孝悌之道,若是听而不闻,又觉得良心难安。
正犹豫时。
见着自己房门内,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她八岁的妹妹,她面含机灵地左右看看,随后压低了声音“二姐,你别过去了,娘的脾气越发不好,过去还被打骂一番,何必去吃那个亏?”
元令芨再次回头看了看那个房门,犹豫了一会,对着小妹点点头,推门进了房里。
这些日子,她娘整个人的精神都十分不对。
那样阴沉的目光,让她见了都觉骇人。
而且她不肯出银钱给她爹看伤的事,也在元令芨心里扎了一根刺。
哪怕她知道自家并无太多积蓄,但一个铜钱都不出,尽要指望她祖父母,实在说不过去。
她觉得她娘已是变了,变得让她不认识,甚至是害怕。
从前她即便严厉,对她们多少还有些疼爱,只如今却又不同,眼中已再看不见任何温情,只剩下了怨怼。
此时她只想离着她娘远些。
元令芨进门,将门紧紧关上,吐出一口气,还莫名觉得有些痛快。
但这股快意只是一闪而逝,马上又露出了难色。
在她爹面前她说得轻松,其实心里半点底都没有。
让她一人负担起整个家,放在从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她也有些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行事。
元令芨一整夜都辗转难眠,及至了天明,早早爬了起来。
正要出门时,一旁的元令月也睡眼朦胧地坐起身“二姐,你怎的起那么早?”
元令芨放轻了声音“我去外面摸些鱼。”
上元村外有一条河,村民们需引水灌溉,便挖了一条条的沟渠。
那些沟渠水不深,还时常有些小鱼小虾,他们自小就喜欢结伴去那里摸鱼,哪怕那鱼不大,但多少也算个荤腥。
元令月一骨碌地爬起“二姐,我与你同去。”
她娘那样的脾气,她也觉得害怕,也不想独自去面对她的怒火,便聪明地选择与姐姐一同去摸鱼。
出去的路上,元令月双脚踩着晨露,歪着头对她道“二姐,我已经许久未曾吃鱼了,等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