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噜噜!”
墙角下的破衫乞丐,讥饿深凹的肚肠里发出了一声巨大讨饭声,不知是银扇儒生的声音太大,还是真的饿得身体发慌,破衫乞丐没抗住,在雨水露湿的青砖街头打了好几个滚,碰到乌衣相士的诗经书台时,双脚一撑,醒了过来。
诗经书台受到冲击,左右摇晃不定,破衫乞丐花了好一会功夫,才将它扶直摆好,很快他就被棋盘边上那锭,埋在污水破青砖逢底,泛着雨露白光的十两雪花银子,给吸引住了。
目光如深山沟壑里潜伏的鹫鹰那般犀利,身子往地上一趴,手足紧贴地面,身躯卑微,像一只讥饿的癞蛤蟆,发现了茅房里的臭虫,猛地扑过去,然后,将一种叫做“钱财”的珍贵东西,从臭水沟里捞了出来。
破衫乞丐,布满老茧的污浊大手用力甩去雪花银子的臭气污水,在自己破烂的胸前麻衫上檫了又檫,水迹还未干,也顾不得银子的脏水臭味,满心欢喜地放在嘴边用力一咬,牙龈有些生疼,发现是真银后,像个执拧的守财奴那样,将银子护在手心,生怕有人跟他争抢!
然后,眼巴巴地看向乌衣相士,见乌衣相士只是轻笑,也不说话,遂将那腚银子,快速放入自己的怀中,像偷了隔壁二寡妇家大米的盗贼,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但他知道,乌衣相士是不会与他计较的!
轻笑不就是点头,不说话不正是默许么?
“你们要找人?我可是武安城里寄生的百晓肚虫,这武安城上上下下,谁家的大黄狗配哪家小豺狼,我都一清二楚!”
拿人的手短,乞丐也有尊严,作为报答,破衫乞丐准备当一次引路者,以彰显自己在尘世间某些不可取代的特殊价值。
但话一出口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了身边的异样!
已经死绝的独行客,带着长枪的读书人,踏着棺材的作画师!还有身边这位经常叫他下棋的乌衣相士,破天荒地,没有再邀请他下棋!
所以,他很怕,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是的,我们在找一些珍贵的东西,比如黑夜里深埋地下的阳光,抑或是半空中飞舞的青泥!”
乌衣相士只是笑,说着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破衫乞丐闻言,心下一惊,深谙世事的他知道眼前的乌衣相士已经不是平日里,他们认定的疯言疯语的读书人,他像武安城的城主,抑或是修炼的散人游匪那样,是个能开山裂石,飞天遁地的神人修士。
尴尬地苦笑着,以掩饰自己的万般无奈与有眼无珠,破衫乞丐伸手摸向怀中的那腚充满诱惑的雪花银子,伸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眼珠子极速地转了转,半晌,还是没有舍得将银子掏出,隐晦地笑着,扯了个谎:
“几位神人大老爷,你们说的那些东西都是神乎其神的东西,许是天宫里才有罢!不过,我听说,往北的四象山那边有一片千里荒原,寸草不生,一片荒芜,那里时有百鬼出没,泥土成精,化作天神仙女或凤凰青鸟,在空中执泥曼舞,也不知真假!”
贪婪还是战胜了理智,神色变了变,强作镇定,破衫乞丐已经打定主意不将银子交还了。这些,独行大汉随意挥霍的过路小钱,乌衣相士不屑一顾的肮脏臭钱,在乞丐眼底是人世间的天材至宝,不但能充讥,还可益寿!
“钱财比生命还要重要!”破衫乞丐心中默念,以化解自己在举头三尺神明下,轻易撒谎的愧疚!
乌衣相士听了乞丐的话,似有所思,感悟,带着银扇书生,踏棺青年,化作流光,向着北方的四象山,去了。
有大能者曾经说过:离原之火,烧尽枯荣,百草荒芜,始有生机!
那三人并不是因为乞丐的话语便去的,只是青泥中蕴含生机,半空中藏着雨露,他们想找的人,或许就在荒芜中重生,像黑夜里的阳光,如空中的青泥!
也不知,他们能否找到!
……
……
天方微亮,黎明破晓,雨还未停!
乞丐从微光中惊醒,在他身旁放着一箱银光照人的雪花银子,银光璀璨的白花银子足有上万两,重得他都捧不起来,粗俗地用力打了自己十个巴掌,确认不是白日做梦后,破衫乞丐对着天空呐喊:
“我要变富翁咯!我要帮杏花楼,怡红院的花魁柳怜雪赎身,再娶三房姨太太,不,我要先买下武安城的归北楼,我要经商,作一名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以高姿态迎娶怡红院的头牌花魁柳怜雪,再续娶三房姨太太!”
春雨如硕,穿风带露,婆娑了方向,也迷乱了破衫乞丐那双污浊的老眼…
住宅墙下,在寒窗中淋湿了翅膀的弱小麻雀,趁着一夜的驻足停留,已经休息完毕,干瘪的肚皮被绒毛包裹围绕,浑身的绒毛早已干透泛光,使它看起来像一个吃饱了,会动的,浑圆小皮球。
它的翅膀也硬了,可以在屋檐下来回穿梭飞翔了,尖锐的鸟喙不知又从哪里絜来一只饱满的花色虫子,往青砖上一啄,掸了掸喙角上粘着的春泥,许是吃饱了撑的,也不再惧怕黎明前的雾雨,小麻雀扇动着翅膀,冒着落雨,归巢去了。
云雨依旧,乌衣相士飞走了,小麻雀也飞走了!
“对,他们都是飞走的,像神人修士那般!”小女孩望着云雨依旧的夜空,心底呢喃自语,灵动的眼眸中闪烁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她的喉咙有些沙哑,淋了一夜的云雨,她的本来就有些瘦小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