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霍巍还挺正常,冷不丁来了一记灵魂拷问,居然把施如锦给问住了。
“怎么想就怎么说,我给你言论自由!”霍巍侧过头,上下瞧瞧施如锦。
“花花公子是你自己说的,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喽,至于玩物丧志……”施如锦这回说话,多少带了点小心,毕竟之前太不小心了。
“继续!”霍巍抱起双臂,微低着头,看来是摆开了老板的架子。
借着余光,施如锦注意到霍巍的手搭在车门上,这动作代表的意思,差不多是——“再惹我不高兴,我就摔门而去”。
施如锦知道这时候该退一步,于是道:“好吧,我承认口误,刚才一时性急,为了教训一下施谯谯……”
话说到一半,施如锦却又反应过来,她本来就没有指名道姓,现在道歉,倒坐实了是拿霍巍当反面教材。
好象……有点自投罗网。
“我跟你很熟,让你信手拈来教训弟弟?”霍巍话语里,有点终于占了上风的得意。
既然回过神,施如锦便改变了策略,由被动转主动,语带诚恳地问:“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伤自尊了!”霍巍这回双手托住脑袋,做沉思状。
施如锦也不催他,靠在椅背上,眼睛望向前方,静等着霍巍自己消气。
“怎么不说了?”霍巍又问一句。
“霍董请说!”施如锦态度谦恭。
沉默了一会,霍巍开口道:“郭老大夏休结束,下周就要前往欧洲,他走得太快,不过一年多……”
不确定霍巍是自言自语,还是跟她在说,施如锦默默听着,即便无法理解霍巍那种对赛车的痴迷,可施如锦知道,霍巍当初的放下,是多么不情不愿。
霍巍继续絮叨着:“刚开始,我的确是在玩,七、八岁的时候,我就去参加各种卡丁车比赛,然后去参加方程式,那种在赛道上疾驰的兴奋,那种超越对手之后的激动,甚至输掉比赛时的挫败感,都让人着迷到不可自拔。”
施如锦转头看向霍巍,还没开口,少爷已经抢到她前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你眼里,我跟那些飚车党没什么不同,都是闲着蛋疼,靠作死找乐子的!”
施如锦掉回头,她不会表述得如此直白,不过意思……也差不多。
“我很早就明白,总有一天要承担起霍家儿子的责任,”霍巍说到这里,顿了顿,问施如锦:“你是不是认为,那次赛车事故把我吓破了胆,所以我才退出职业圈?”
施如锦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霍巍,干脆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霍巍似乎想了片刻,给出答案:“那次受伤的第二天,我妈拖着病体赶到我身边,我伤得并不重,她到的时候,我正在病床上睡觉,然后听到有人在哭,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做梦,霍夫人,一个被外界形容为武则天一样的女强人,怎么会哭,然而当我睁开眼……”
“夫人……”施如锦叹了口气。
施如锦还记得,霍巍受伤的时候,霍夫人其实已经病入膏肓,得到消息,她坚持亲自搭十几小时的飞机去看儿子。
因为要代替霍夫人出席一项重要会议,施如锦晚到了一天,霍夫人当时见到她,开心地像个孩子,笑着告诉施如锦,霍巍终于答应一块回国,可笑着后来,霍夫人却哭了……
“我妈在儿子面前,露出了她最软弱的一面,我承认,那一刻被她的眼泪打败了!”霍巍此刻的声音有些干涩。
施如锦转过头,怀疑自己看错了,此刻霍巍眼中,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难道是……眼泪?
“所以我变成了今天的样子,被困在称不上牢笼的牢笼中,明明看得见蓝天,却可望而不可及,”霍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施如锦,我……连后悔都不行吗?”
施如锦收回了目光,霍巍并没有流泪,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可不知道为什么,施如锦感觉自己眼圈有点酸。
“就那么喜欢赛车?”施如锦开了口,她忽然想认真地体会一下霍巍的心声。
霍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郭老大今天跟我说,他老婆想跟他离婚,郭太太非常坚决,就算净身出户,也不想跟郭老大过了?”
“为什么呀,”施如锦吃了一惊,脱口问道:“孩子还那么小,会伤到他的!”
“就为了郭老大要去欧洲比赛,”霍巍侧过头,将视线落到窗外:“参加过无数次比赛,郭老大挣得其实并不多,手里现金、证券全投进去了,可还是不够,他就卖了家里两套房子。”
“没跟太太说?”施如锦立刻猜出来大概。
霍巍一笑:“肯定没有,要不能把人逼成那样?”
施如锦不由摇头,不免腹诽,郭家林这样做,的确对家人有失厚道。
“既然入了这一行,我们的目标就是做到最好,如今真正顶级的赛事都在欧洲,当年我还跟郭老大憧憬过,有一天,我们要在罗马、摩洛哥还有那些世界最好的赛道上拼出头,到时候,我们披上五星红旗站到领奖台上,把香槟全倒在头上,”霍巍说着话,双手不由自主地举到半空:“这样才不愧余生!”
“想法不错,可是苦了妻儿。”施如锦不留情面地评价一句。
霍巍放下手,瞧了瞧施如锦:“虽说郭老大做得有点过分,不过……”
话说到这里,霍巍语塞了,显然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圆,想了半天,道:“这是……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