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母这一刀,倾注了所有的委屈和憎恨。举手挥刀之间,眼角飞出了一滴泪。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是贺凌云的所爱。若不是因为她是害死凌云父亲的人,她是如何也下不了手的!就算搭上这条老命,他也绝不能让贺凌云和杀父仇人拜堂成亲。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那五寸长的刀尖刚要刺入魔娜的粉颈,贺凌云急忙伸手,一把抓住那把锋利的刀刃。鲜血滴答滴答从手心掉落之际,魔娜睁开了眼。
她看到贺凌云用手攥着那把刀,手里不停的淌着血。心疼的说道:“凌云?你不要傻,你这样会断指的啊!”
贺凌云此时已经没有任何心情,一个是自己亏欠已久的生身母亲;一边是自己暗恋多年,终于追到手的心仪女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何苍天如此弄人?
他忍着疼痛,从牙关里挤出一句雷霆大吼:“走!你给我马上走!”
这惊人的驱逐之语,让魔娜在这间充满晦气的房间里歇斯底里。凌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我,一向对我温柔的他,竟然也不分是非恩怨,对我怒吼。我到底该怎么办?
魔娜的眸子抖了抖,打湿的睫毛挤出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唰唰的流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但是这一走,她知道自己不会回头,所以一种分手的恐惧,让她呆立原地,迟迟不敢转头……
“走!我让你走!你还没听见吗?”
贺凌云的吼声一浪接一浪的击打着魔娜的心口,心口里激荡出的鬼哭神嚎,分明就是魔娜撕心裂肺的呐喊。但,耳孔里传来的冷厉,让她心寒彻骨。再怎么不情愿,她也不能不要脸的赖在这里不走。她带着摇摇欲坠的心,小步后退着,对贺凌云的不舍让她不忍心闭上双眸,生怕这最后一眼结束得太快,让自己毕生为此遗憾……
贺母看到贺凌云手伤了,也吓得早早就松开了刀。双手不知所措的放在嘴边,目瞪口呆的看着凌云滴下的鲜血。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她此刻是多么后悔刚刚的举动,贺家的仇人没有伤到,最后却伤了自己的孩儿。
她慌张的转身,去床上扯下床单。忽听‘磅!’地一声,门被狠狠的关了,魔娜的身影也消失了。房间里留下了一缕桃花香气,地上留下了一趟长长的泪水,像一条虚线一样断断续续指到了门缝里……
贺凌云冷静了,这回是彻底冷静了。他松开五指,‘咣啷’一声,那把果刀掉到了地上。两行泪水从棱角分明的脸上滴下,心灵顿时亏空了。
贺母过来一边拉起魂不守舍的凌云,为他包扎手里的伤口,一边唠叨说:“走吧!走了也好!她就是贺家的灾星,没杀了她已经算是便宜她了,下回见面,不要拦我,我一定要为你爹报仇!”
贺凌云越是心乱如麻,她越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到难听处,贺凌云一把甩开手:“行啦!不要再说啦!她只是不想为难娘亲罢了,如果她要诚心动手,你我早就去阴曹地府陪我爹去了!”
贺母一听这话,登时不乐意了:“什么?你竟然咒你爹去阴曹地府?有儿子这样说自己爹爹的吗?”
“他是我爹,那是我无法选择的事。但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为人。他阴险狡诈,心胸狭窄,欺压良善,整个坞县有谁不知道七甲山就是个恶人谷?这样的人难道还要羽化登天,位列神仙吗?”
‘啪!——’
贺母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贺凌云的脸上,气得脸色惨白:“住嘴!他是你爹!他纵有千错万错,他也是你亲爹!你这样说就是大逆不道,小心雷公劈你!”
贺凌云没想到刚一见面,就挨了娘一巴掌。他捂着红红的脸颊,继续坚持着自己的善恶言论:“劈就劈吧!反正我姓贺,贺松年的儿子还能有什么好结果?说实话吧,这么多年,我真庆幸听了飘雪的话,没有供奉贺家牌位。否则,兴许早就被雷劈死了!”
贺母见贺凌云如此目无尊长的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心痛之下,哭将起来:“你,你你竟然背祖离宗,逆行倒施。眼里还有没有我和你爹?我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缺换来了你的横眉冷对,侮辱唾骂!你这些年读书读傻了吗?”
两人的争吵,透过一个木质房门,传递到了门后。魔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到贺凌云正义的言词,她仰头流泪,啜泣不止。
没想到,凌云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爹是罪有应得,知道我我和他做过的约定是让他行善积德。可是,他刚刚对我的驱赶,我恐怕此生都不会忘记。罢了,贺母是绝对不会让凌云和我成亲的。与其让凌云在中间难做,还是我一走了之好了!这一切因我而起,也该让我孤独离去……
魔娜的脸不停的抽泣着,她用手划去止不住的泪滴。站到门外,在心里默默对贺凌云言道:“凌云?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谢谢你陪我走完了十二重幻境。谢谢你无私的爱了我那么多年。谢谢你给了我着快乐的一年。此生我是没有福气做你的新娘了。来生我一定不会再造杀孽。保重吧!我会在天涯海角继续爱你的,希望你好好照顾娘亲,……就这样吧!”
她刚要下楼,看见朱温吹着口哨,手里提着一个被麻绳五花大绑的熏猪肘,噔噔噔地往楼上走。她为了不和他再打照面,推开三楼廊道的纸窗,风一样的飞出了凤台客栈。
朱温的口哨吹得既响亮,又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