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路遥前一天的那句话太戳人心,顾琮远第二天竟是提出了要与她同去流民所的要求,难得见人这般心软,路遥也不忍心拒绝,做好了他将流民所无辜群众吓到的准备。
然而临行之前,降香却是有些面色凝重的找到了顾琮远,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哨岗那边有异动,兄弟们现如今解决不了,恐怕需要您亲自过去一趟……”
若是放在以往,顾琮远必然二话不说,拿起披风就随人前去,可今日却是迟疑了一下。
“只是去流民所帮一些小忙而已,我还能应付得来。”路遥十分善解人意的莞尔道,“你就先跟降香去吧,哨岗之事,可不容耽搁。”
顾琮远有些不情不愿,剜了一眼无辜的降香,便给路遥留下了一个悲愤的背影。
顾子宴刚刚用过早膳,打扮得也是十分考究,油光水滑,人模狗样的便晃悠了过来,恨不得数九寒天都拿着一把扇子装风雅。
他见路遥神情中有一丝遗憾,疑惑道:“路姑娘这是怎么了?”
嘴快的小厮立刻道:“方才王爷正卿去流民所,便被降香大人给叫走了!”
尹家中的下人当真是和他们家人一样不见外,路遥默默翻了个白眼:“用你话多。”
“那正好。”顾子宴喜欢捡轻松的活儿来干,见有机可乘,立马换上了儒雅随和的笑容,“不如本宫……”
“还是不了!”路遥刚刚出声制止,便见尹大人身披轻甲,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
太子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挡在面前,十分嫌恶的看了人一眼:“您这是……”
尹大人笑得褶子都堆在一起,震声道:“自然是要和您一起去边地巡视一二了!”
“和我?”太子一头雾水,怒道,“你可别……”
尹大人这几天和人混熟了似的,话音未落便一把拉住那人的胳膊,欢天喜地的就向外走去,道:“门口的马车都备好了,殿下您若是亲自前去巡防,想必那些柔然走狗必定闻风丧胆!”
路遥目送着太子挣扎着远去的身影,同情的啧啧两声,心道:“幸亏这花架子不跟自己同去,要不然那些小姑娘们指不定又要发疯了……”
碎嘴小厮满面堆笑道:“客卿大人,您的马车也备好了,即可启程吗?”
她“唔”了一声,走了两步,折回来道:“你知道王府那小妾临死时为何不能哭喊求助吗?”
小厮被人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给砸得晕头转向,纳闷儿摇了摇头,背上却是渐渐爬上了凉意。
“因为她话太多……”路遥故弄玄虚的凑近了,低声道,“舌头被我连根儿拔了呀。”
这下人顿时面无血色的僵在了原地,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就要遭受拔舌这种非人的暴行……
见到这种表情,路遥心满意足的弯起嘴角,爱抚其狗头道:“乖~”
她前脚刚走,这小厮后脚便去找了尹府管家,死活不要在路遥这个小院继续伺候下去了,管家不等答话,他便屁滚尿流的出了小
院,口中连声道:“可怕……真的是太可怕了!”
就在前一天,流民所还只是一个形同虚设的雏形,却不想琮王殿下一声令下,转眼之间便已经成了体系规模。
无家可归的流民们被有条不紊的安排在了屋子内,原先破败不堪的小室也是处处透露着整洁馨香,还带着隐隐约约非常独特的药香。
路遥提步进去,缓缓的环视了一圈,随即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至少大体上来看,现在的情况的确比一开始好了不是一个等级……
“咳咳!”忽然之间,不断的咳嗽声从内里的一间房传了出来。
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交谈之声,她侧耳细听,明显是中年女子重病之际的声音,好像是在告诉调皮捣蛋的孩子不要胡乱走动。
路遥愣了一会儿,果然听见了孩子们的嬉笑打闹之声,在妇人们呵斥的那一时片刻偃旗息鼓罢了,转瞬之间便又像是小麻雀炸锅,叽叽喳喳的十分吵嚷。
她不由得缓缓蹙起黛眉。
原本安静整洁的小室似乎也变得狭窄逼仄了起来,先前的那份温情似乎消散了三分。
“这种嘈杂的环境,病人们怎么休息?”路遥立刻抬腿向内室走去,身边的小厮也悻悻的跟了过去。
她一进去,便见到了一片狼藉,几个淘气的孩子还在屋中胡闹,有几个面色蜡黄、形容枯槁的女人瘫在床榻之上,有人还抬了抬手,看样子是想让小孩安静下来,可却已经没什么力气。
路遥气质不俗,这般娴雅美人走进了这贫民乱室,那些胡闹的孩子们也不由得渐渐闭了嘴。
“这些孩子的父亲们呢?”她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的道,“为何这里只有女人,男的都去了哪里?”
听人语气略微有些不悦,负责照看这里流民的小厮立马回道:“这些孩子的父亲,要么像他们母亲一样病重,在其他房中歇息,要么就已经……”
他话音未尽,路遥便摆手让他闭了嘴。
因为她已经猜到了后文,毕竟昨天她便亲眼所见那失去了家庭支柱的妇人处境是如何艰难的。
“张大哥!”屋外有人扬声喊道,“那边有几个虚弱的流民需要人搀扶着去解手,人手不够呀!你来帮一下忙!”
“这……”
那姓张的下人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毕竟眼下还有这烂摊子,一堆吵吵嚷嚷、闹腾十足的小孩儿,总不能交给人家堂堂琮王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