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歇着罢。”京墨暗暗咬牙,转过身后,眸光阴郁的回首,只见落葵果然微阖双眸,并未瞧他一眼,他暗叹,成了婚,你的身子便是我的了,到那时我想怎样便怎样。
门帘微动,落葵忙抬头去看,却不料等来的竟不是苏子二人,而是空青,她微讶,瞧着那一双深眸,不知该说些甚么,只是手不经意间触上空青白日里写的法诀,心头一悸。
空青的一双眸子在夜色中极有光彩,冲着落葵微微一笑:“来与你讨杯酒喝。”
落葵烫了一只粉彩豆绿梅瓣杯盏,斟了盏青梅递过去,指着灵芝纹紫檀圆桌上的薄纸,轻轻一笑:“幸而我再不用学这些了,这法诀实在太难,还是喝酒来的容易些。”
空青眸色微微一暗,抿了一小口喃喃道:“往昔你便爱喝酒。”
落葵一怔,无意识的问了句:“甚么。”
空青深眸中划过些清霜,微微一凉,但仍神情如常的温和一笑,摇摇头道:“没甚么。”旋即随手拿起桌上的书卷翻了翻:“原来你在看这个,我听说过这卷书,极其的晦涩难懂,早先听苏子说你精于推演占卜之术,果然不假。”
苦涩在落葵心头层层漫开,恍如隔世,她不动声色的摊开双手看了看,暗叹了一句,除了推演占卜之术,这些年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终究甚么都没留下,时至今日,她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了,抿了口酒,青梅入喉,清甜中微微带着些许辣意,她轻轻浅笑:“我也只是会些皮毛罢了。”
“我也会些推演占卜之术,与你切磋一二可否。空青眼波在她身上悠悠一转,看的她无端低了头。
落葵心中悠悠一荡,竟说不出甚么拒绝的话来,只默默点了点头,道:“你出身四灵世家之一,切磋二字,我可担不起。”
空青抿着薄唇,不置可否的一笑,深眸中像是有万般情意,在她身侧俯下身来,提笔在纸上写起来。
落葵的脸被他的碎发拂过,微微发痒,不由的脸色一红,不待他写完,便慌忙起身,拿了紫金铜雕花火钳子,心神不宁的拨弄炭火。
“这些推演占卜之术你先修习着。”空青将写好的薄纸递了过去,笑道:“待我返回族中,再寻些秘术给你,你可莫要偷懒,万不可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落葵捻了捻薄薄的纸边儿,冷眸中难得有了一丝温情和暖意,笑意亦从唇边漾到了眸底:“那是自然,不会辱没了你偷出来的秘术的。”
空青望的有些失神,心神荡漾下,他进了一步,难以自持的伸出手去,想要握一握落葵的手,谁料她竟像是受了惊吓般向后缩了一下,他的心猛然空了,眸光黯然,手失落的调转了方向,抄过桌案上的粉彩豆绿梅瓣杯盏,一手指着其中一道占卜术,隐含失落道:“这道法诀粗浅,你先修习给我看看。”
落葵定了定心神,从海棠木小几上取过一座碧玉博山炉,点燃了里头的伴月香,香意清幽淡雅蕴有正气,芳泽溢远如月色缭绕。
袅袅青烟中,落葵捧着薄纸一字一句瞧得仔细,看了良久,她取过罗盘移步到了窗下,依照纸上所书法门,缓缓催动。
一缕月华透窗而入,斜斜洒在罗盘之上,随着法诀的变换,那月华成线,缓缓流转,她额上隐约有汗沁出,法诀陡变,月华蓦然凝聚成一粒粒刺目圆珠,悉数没入罗盘之中。
而此时,空青双眸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青芒,深深望著落葵,似乎要望到她的灵台深处。
法诀再度变化,落葵脸色却陡然一白,那罗盘嗡鸣阵阵,原本没入其中的圆珠纷纷溃散,重新化为一缕月华,夜风拂过,月华化作一捧轻尘,极快的消散不见了。
她吁了口气,回首苦笑道:“我还是修为低下,法力浅薄了些,无法修习这些高深的推演占卜之术,怕是要糟蹋了你的一片心意了。”
空青笑着试探了一句:“落葵,你可否让我切一切脉。”
落葵心头没由来的一慌,趁着收起罗盘的功夫,将手缩回袖子,藏的严严实实的:“不必了,我的身子一向有苏子看顾,不必劳烦青公子了。”她忆及当年,微微出神,淡薄的笑影儿益发生了寒意,像是窗外茫茫雪色,这些年来,她从不肯对外人提及往事,如今也是一样,更遑论眼前之人深不可测,并不足以令人深信。
空青深深望住她一眼,嗫嚅着唇角,良久却只长吁了口气。
落葵如法炮制的掩口打了个哈欠,做出困极了的模样,喃喃的口齿不清:“夜深了,我实在是困得撑不住了,青公子请回罢。”
空青微怔,终是无言,手藏在袖中紧紧握了一握,转身离开。
廊下寒风倏然而过,将人心吹得冷透。他在廊下静立良久,脸色晦暗不明,万般心事终化作一声长叹,回首踟蹰道:“我听闻,我听闻,你与京墨的大婚之日定在了来年三月二十八,是么。”
落葵愣了个神儿,凝眸望住夜色中的朦胧人影,愣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样,斜倚在门边,言语平静淡薄的如同冬日寒风道:“是。”
空青心中的伤感如同雪意不停,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他,给不了你温暖与依靠,你为何还要嫁他,你可问过自己的心,究竟想不想嫁他,究竟会不会后悔。”
落葵微怔,她要的温暖一直都很简单,不过是左手握住右手那般,若京墨给不了,那便自己给予自己,她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