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云风篁寄居姑姑家的时候,为了避嫌,从不主动打听云氏的男子,尤其是年岁仿佛的那种,顶多了解一下时常来往的一些贵女的秉性喜好。
所以虽然她出入翼国公府差不多有三年光景,逢年过节的,云氏诸人总要给族长请安问候,按说是有机会将云氏上下认齐的,但因为这份谨慎,实际上能够照面之后叫出名字的并没有几个。
此刻就朝皇后那边挪了挪,小声询问。
顾箴说道:“你听他们自己讲,可想得起来?”
那二人正上前行礼,又朝四周团团一揖,然后自报家门,果然都是云氏子弟,其中那个一看就是陪客的名为云瑾客,正主则为云溪客。
“方才跟郡主在一起的人里就有他。”顾箴将面前的酒盏端起来浅浅的抿了口,同云风篁低声道,“这是翼国公的嫡亲侄子,其父一直外放,几个月前才回来帝京叙职。别瞧他年轻,据说尚未束发就能帮着其父出谋划策了,是云氏这一代的麒麟儿之一。本宫瞧陛下的意思,似乎也很看重他。”
云风篁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心道淳嘉怕是一早看上人家父子了,不然怎么就那么巧,一直在外放,几个月前就回来了?
如今专门挑了个陪客上来助兴,无非就是给皇帝一个将明惠长公主许配给他的理由罢了。
果然,云氏兄弟报完身份,就说打算表演下箭术以助酒兴。
淳嘉与诸重臣打趣了他们两句,遂叫人在殿下布了箭靶,又着人给他们取了弓箭来,因是御前,故此箭头都是去掉的,如此虽然不易伤人,对于准头却也有着影响。
然而云氏兄弟弯弓扣弦,轻描淡写就是连着三箭正中靶心,顿时引来一片叫好声。
淳嘉特特命赐酒,云氏兄弟谢恩饮毕,云溪客就上前禀告,请求将箭靶往后再挪远百步。
小方壶的主殿只是寻常规模,如此箭靶等若是要挪去殿外了,目力差些的人,怕是连靶心都看不清楚,遑论中靶。
云溪客此举,顿时招来翼国公为首等父辈似真似假的责备,命他不可轻狂。
然而天子不在意,还拊掌说“少年人该有这样的意气”,遂命左右依他之言而行。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箭靶被两名内侍抬去了殿外。
但这时候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便是小方壶地势崎岖,主殿这儿说是还算平坦,可出了殿门外,不过十几步,就又是假山怪石耸立了,压根没法子放箭靶。
淳嘉就问云溪客该怎么办?
云溪客告了声罪,转头看了一回,就请求将箭靶放到与主殿这儿相对的一座假山上去。
“贵妃这兄弟怕不是古之名将转世么。”顾箴就说道,“那地方距他可是有差不多三百步了吧?今儿个湖风还不小。”
“他既然这样说,约莫有些把握吧?”虽然说起来是一家人,但云氏子出挑,云风篁一点儿也不高兴,她遂淡淡的道,“若是失手了,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最好就失手,如此就算皇帝不责罚他,怕是短时间里也不好将明惠下降云氏子。
这样兴许事情还有着转机。
她默默祈祷的时候,云溪客换了一张强弓,扣矢开弦,如抱满月,目视殿外须臾松开,因着强弓的力道,箭身破空之际声若尖啸,未久,殿外就有内侍飞奔而入,一脸惊喜的喊着:“中了!正中靶心!”
殿中顿时彩声轰动,过了会儿,又有内侍抬着箭靶进来让众人过目,就见一支无有箭头的羽箭在硬生生穿透了靶心,足足透出箭靶半寸之多!
见状大部分后妃也还罢了,只是跟着鼓掌,称赞云氏子的勇武,云风篁等行家却都十分动容,深知要做到这一步,何其不易。
不,这已经不是不容易的问题了。
若无相当天赋,纯靠勤学苦练,压根就不可能。
云风篁深深的看了眼自己名义上的堂弟,云溪客白皙的肌肤因着众多赞誉与喝彩微微泛红,望去单纯而羞赧,能够轻易得到常人的好感。
但云风篁的目光里却带着冷意。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才干,哪怕是寒门子弟,淳嘉知道了,多半也是要栽培的。
何况这是忠心耿耿的翼国公的侄子,以忠诚于淳嘉出名的云氏子?
本来云氏就是高门大户了,再有这样的后嗣简在帝心,她这辈子都动不了翼国公那一家子不说,怕是日后但凡有着衰落,就会为之所趁,没有好结果!
想当初贞熙淑妃去后,云风篁打着“淑妃姐姐情同嫡亲姊妹的妹妹”的旗号,接手了宫权、秦王等等一系列好处,这些云氏心里岂能没数?如果有机会,他们岂能会不依葫芦画瓢,坑死云风篁之后,接手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底?
云风篁心中危机重重,当此之时,却不得不强颜欢笑,随众喝彩。
而云溪客的才干却还不止于箭技,一番谦逊后,他还大胆的给淳嘉呈上了自己的诗文,淳嘉随手翻了翻,让雁引当众读了两首,水准都不差。
众人看出天子的偏爱之意,当然是可着劲儿的夸。
于是这位前不久还是帝京平辈里的新人,一跃成了被交口称赞的文武双全千里驹。
事情到了这里,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位不日应该就要成为天家婿了,不拘是明惠还是昆泽,总之锦绣前途已然内定。
但天子似乎觉得声势仍旧不够,又命雁引亲自去将自己往日用过的一张弓取来,唤云溪客上前,亲自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