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绝了十个轻拈玉指、摇着工笔雕花扇子、目光盈盈、咬着下嘴唇的花衣裳妙龄姑娘,婉拒了三个斑白胡子、换下朝服、胡子上沾着酒气的同朝官员的邀请之后,宁晟终于在二楼的入口和令檀琴迎头碰上。
此处比别处还要更亮一些,宁晟的眼睛略微有一些不太适应,因此微微眯上了眼睛,那睫毛在眼底投下的阴影便愈加浓厚,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宁晟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微微一个颔首,当做阔别多年以后的问候。
令檀琴原本风风火火地往楼下走着,似乎忙着去干什么事,他愣了愣,而后擦了浅红色口脂的唇瓣微微张合:“……宁晟?”
几个人在桌前坐下,分明应该是无比熟悉的师兄弟,但是围坐在一张桌子的前面的时候,几个人的氛围却显然有几分生疏。
令檀琴最先打破沉默,他动了动胳膊,今日身上穿的大红色纱裙随着窗口吹出的微风轻轻摆动,戳在慕容煜的上臂上,拘谨道:“给你五弟倒茶。”
慕容煜给了令檀琴一个白眼——这人最近自从黄绮菡和自己订婚那件事过后,在自己的面前日渐猖狂,真是把一个欺压师弟的恶毒大师兄的角色演绎的惟妙惟肖。
慕容煜低头无奈地笑,没有什么怨言,非常听话地拿起茶壶,往空着的茶盏中倒满一杯茶,而后用双指拈着,送到宁晟的面前。
说实话,宁晟天生长了一副叫人心甘情愿来照顾他的模样。
小时候,他身子骨是整个绝云峰上的师兄弟之中最弱的,那双琉璃般的蓝色眸子不能见强光,身子还是少年人的单薄,风一吹就咳嗽,全绝云峰上下,从老到小,都非常主动地照顾宁晟——无他,单纯是因为人均颜控罢了。
毕竟宁晟的长相,可谓是十分纯净,叫人觉得他生来便不该有半分烦恼,再配上他那双蓝色眼眸,恍如神祗,人间的炊烟可不忍心去惊扰他的安静。
宁晟在六年前便离开了绝云峰,做了落苍国的右相,每日深入简出,除了皇上慕容默,很少有人见到宁晟。三年前宁晟奉慕容默的命令,作为大使,去燕国处理两国之间的一些事务,令檀琴师兄弟几人就更难见到他了。
因此前段时间宁晟从燕国归来,几人也没有冒昧上门。
昨日右相府上的宴会,慕容煜陪着皇上一起去了,但宁晟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不想到了半夜,右相府便传书来悦山楼了。
宁晟温声对慕容煜道谢,然后很给面子的端起茶盏,仰头喝尽。
茶水顺着宁晟脖子漂亮的线条流下来,一小片衣襟处的白色被茶水打湿,显现出浅褐色来。
慕容煜:“不用谢,应该的。”
一边说,一边感慨:宁晟小时候就从不拒绝兄弟们给他的东西,就算勉强,他也会全盘照收。
真是个乖孩子……
“……嘶——啊啊啊!”
思绪被打断,大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慕容煜杀猪一般的叫了出来。
这可怜的孩子,第一反应是拼命捂住嘴巴,阻止自己发出这般刺耳的叫声,防止令檀琴因此而嫌恶他。
结果一转头,发现令檀琴那双有力的手在他的大腿上,拧起一大块肉,因为用力太过,手腕处甚至起了一片青筋。
慕容煜愣住了,面部表情一度石化。
好的,他懂了,令檀琴,他的克星。
慕容煜哀嚎出声:“祖宗,您这又是怎么了?我又做错什么了?”
方如墨和叶烬:“噗嗤。”
慕容煜无能狂怒:“你们两个小孩笑什么笑?”
真是落井下石,太不靠谱了。亏之前他俩吵架的时候自己还安慰过他们。
见令檀琴不说话,只是秀眉轻轻地蹙着,慕容煜只得再问一遍:“祖宗~~~我做错什么了?还请明示!”
令檀琴似乎被他给逗笑了,纤纤玉指虚虚地掩了掩嘴唇,然后又一秒转换成严肃的眼神,端着大师兄的架子,开口道:“方才你为何一直盯着宁晟看?他自小就身子弱,若是被你一直盯着,看出了什么问题来怎么办?人家宁晟可是国之栋梁,你一个干什么什么不行的,就别去碰瓷人家了啊,若是不然,耽误了政事,你不会处理,最后还是得我帮你做。”
慕容煜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令檀琴这人,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最大的特点就是嘴硬。
除此以外,令檀琴还很容易害羞,禁不起打趣。
真是太可爱了。
慕容煜想着想着,心里甜丝丝的,嘴角微微上扬。
令檀琴见慕容煜一句话都不说,却突然露出一个微笑,觉得怪瘆人的,于是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慕容煜:“你真可爱。”
“咳咳咳咳咳咳!”令檀琴突然大声的咳嗽,声音盖过了慕容煜的。
宁晟双眼睁大,十分新奇地观看完了全程,然后关心起了大师兄的身体健康问题:“大哥,你咳得这么厉害,要不要抓一服药?”
令檀琴面色一喜:“我咳的真的很厉害?”
宁晟沉痛点头:“是的,大师兄。”
令檀琴满意点头:“所以你们三个都只听见了我咳嗽的声音,没有听见慕容煜说的鬼话。”
宁晟刚想说我都听见了,便被叶烬一把捂住嘴巴。
而方如墨则代替叶烬与宁晟开口:“是的,我们没有听见。”
令檀琴满意点头,模样像是偷吃了为冬天储备的粮仓里的粮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