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雨势越来越小,滚起的海浪此起彼伏,但终于是一浪矮过一浪,最后消弭于潮汐海岸的边界,从沙滩上逐渐消失。
这是一场突兀焦急的雨锋,从西太平洋蔓延到了菲律宾西南的岛链上,好在这场暴雨转瞬即逝,持续了半天左右,雨云退去。这时候已到了半夜,游船上的气氛有些诡异。
蝗螽眼珠左右转动,他拿不定主意,虽然凭自己的腕力,只要自己这只手发力,手底下的小姑娘莎莉活不过几秒。这是他唯一的砝码,但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扭断了小姑娘的脖子,必然不可能活着走出这艘船。
船上的这些水手船员,个个手里拿着硬家伙,蝗螽当然不敢妄动。
他瞥向李翊。
李翊注意到蝗螽的视线,他摊开手。
“蝗螽,他们的确是想要靠岸了,我建议你不要把事情闹僵比较好。”
“你要我放了她?”蝗螽瞥了一眼莎莉,这小妮子一颗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蝗螽再也不敢把她当做几年前那个小姑娘一般对待,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蝗螽叹了口气,他手上的力气松了松,让莎莉紧紧收起的咽喉稍微放松了些。
“你愿意谈谈了?”莎莉抬起头。
“你说做生意,我有点兴趣。你先说说。”蝗螽低头问。
莎莉眼珠子转了转。
“原本打算找你算的账,先让我说完吧,要做生意,得把账目给清了。老板,你刚才真的有那么生气么?”莎莉问。她狡黠的目光会说话,眨眼之间,意图也很明显了,她就是想故意激怒蝗螽。
蝗螽却只能忍下这口窝囊气。他看了一眼李翊,叹了口气。
“这种事也不值得生气。”蝗螽舔了舔嘴唇,这样子让李翊想起在圣塔监狱里的情形,只不过现在蝗螽看上去比那时候窘迫得多。
“你要喜欢听,我自己说就是了。”蝗螽看了看莎莉,脸上又露出李翊曾见过的那种残忍和凶狠,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受制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没错,阿诺死了。那天我回到家里,好歹我干过十几年的条子,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血味,这是忘不掉的。但是莎莉,嘿嘿,你当时并不在现场吧。”
“不在。”莎莉毫不犹豫地应声回答。“老板,我说的那些都是推测,道听途说来的,当然。”
“那时候你大概还在菲律宾,就算长了翅膀,也不会在那地方。”蝗螽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李翊听到“那地方”的时候,注意到蝗螽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但死的是老三阿诺,一口气断了命,脖子就像现在这样,被人扭断。”蝗螽露出一张阴森脸孔,越发笑得令人恐惧,他看着莎莉,心想着也许这样能让小姑娘吓出一些情绪来。
但莎莉只是笑了笑,全然没放在心上。
“尸体上还有苍蝇,你们知道我当时第一件事干的什么?”蝗螽也笑了,只不过这声音听上去却有些扭曲。
“我把尸体的伤口拆开,戴上手套,还把随身备着的塑料袋去了出来你们是不是觉得足够可笑,但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那天正在追捕一起刑事案件,涉案的就是你们,窠臼。”
蝗螽语气轻松地继续说道。“老毛病,职业病,我剖开老三的尸体,伤口卷开好几层,我认得这种伤口。”
“那时候有几条命案,伤口全都一样。”蝗螽回忆道。“我剖开内脏,找遍了老三身上的伤口,没有毒伤,没有钝器击打,内脏完好。”
蝗螽轻描淡写地便说出这些,门口的几名水手感到一阵恶心。翻弄自己亲人的尸体,还能这样谈笑风生,镇定自若,更没有半点不适,他们只觉得眼前这个粗鲁的壮汉看起来简直像是怪物。
“你检查了他的内脏?”李翊问道。他的这个问题也是一旁围听的众人所想问的,只不过比起理由,他们更像谴责这种丧尽天良的做法。
这“怪物”点点头。
“第一个想法,冒出来的不是救人,而是线索。器官贩卖,这是当时最大的地下组织窠臼的生意,他们靠这个起家,在上流圈里很流行,也占了很大的市场。嘿嘿,不知道算不算是查案子出了魔怔,那时候,满脑子想的就是一件事。”
蝗螽狰狞着脸孔,嘴里挤出几个字来。
“线索。”他说。“满屋子都是,线索,简直就像回到了凶杀现场。”
再看向蝗螽的表情,这下连李翊都浑身打了个寒噤,这家伙的瞳孔失去了聚焦,看起来就是个失心的疯子。
莎莉听了蝗螽这个论断,不禁有些愤慨。
“那时候,窠臼已经没有控制力了!”莎莉的声音变得尖锐,简直和小孩子撒娇没有区别,她折腾着提出了抗议,身体在蝗螽的怀里扭来歪去。
“别紧张。”蝗螽摁住了莎莉,继续说道。“我没这么说。究竟是谁干的,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刚才是不是提过,死的只有老三?”
蝗螽阴着脸,转过脑袋,左右看去,四面围听的几人纷纷点头,尽管手里拿着枪,但是被蝗螽这骇人的眼神扫过,他们的手仍然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是这样。”蝗螽冷笑,脸孔上没了血色,多了几分阴沉。“老三的颈椎扭断了,第一声呜咽传过来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不成活了。”
“那是什么意思?”李翊脸色凝重地问道。
“什么意思?”蝗螽挑了挑眉毛。“就是没救了,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