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染衣从未见过空离这副神色,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却是不敢再说一个字,生怕惹怒了他。
良久之后,空离忽然轻叹了一声:“哪有什么度厄之法,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可是……严正啊严正,你这么做,能有几成把握换得青辞安然无恙?”
“哥……”霜染衣喃喃的唤了一声,心情也跟着哀伤了起来,“真的别无他法了吗?”
空离木然的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密悉海域最近有什么动静吗?青辞的天劫应该还没渡吧?”
霜染衣连连点头,“我着急找你为的就是这个,你还是赶紧去瞧瞧吧。风湮姐姐需要的大爱之泪和龙绡不是都还没拿到吗?”
空离目光一凝,严肃的瞪着霜染衣问道:“你如何知晓风湮画魂需要得到这两样东西?我记得我并没有跟你细说过。”
霜染衣缩了缩脖子,怯怯道:“这三个月来你音信全无,我自己待在这文昌宫也没什么事可做,所以我就去了一趟人界,找沐琉夜那个小玄武聊了聊,他一听说我是你的妹妹,自然就将什么都告诉我了……”
空离皱了皱眉,沉声又问:“知晓这些事情之后,你没擅自插手做些什么吧?”
霜染衣赶紧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青辞都成那样了,我哪敢再刺激他啊?不过他也真是的,怎么能那样对如月呢?我要是如月,绑也要把他绑走!”
“绑走了又怎么样?看着他死还是看着他的父亲和他一起死?如月的肚子里怀着青辞留下的唯一血脉,青辞一旦渡劫失败,她势必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如果因此触发了她体内本源的巨大动荡,我给的丹药都未必保得了他们母子平安。”空离冷冷的说道。
听得空离一番教训,霜染衣顿时也泄了气,“说到底也都是造化弄人,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了一起。如月真可怜,可是我又不忍心为了她去责怪小青辞,小青辞的心里一定也痛苦极了。哎,哥,你说风湮姐姐最终会成功吗?如果她和苍妄都失败了,你们这些人的牺牲岂不是都没有了意义?”
牺牲是一个刺耳的词,他们这一行八人,第一个牺牲的便是黎姬,她的魂飞魄散换来了季子安的大悔之泪,换回了空离的神格回归,免去了巫族的灭族之灾。
这样的牺牲不能说没有意义,但是代价却太大了,大到让身为大司命的空离都无法承受。
失去黎姬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为天地正道而奔波,时间紧迫是一方面,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不让自己忙忙碌碌无暇分心,他恐怕会沉沦在对黎姬的思念和追悔之中无法自拔。
思及此,空离狠狠的握了握拳,许久之后淡淡说道:“如果连他们都不成了,我们也没那个命考虑意义不意义的问题了。大家一同身归混沌,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与我们也再无瓜葛。”
很快的,他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这便动身前往密悉海域。你最近老老实实的在文昌宫待着,别给我惹上什么祸端。”
说罢,空离也懒得理会霜染衣的不满,袖袍一挥,散去了面前的光幕。
……
鸿蒙遗境之中,苍无念和画倾城分别盘溪坐于十二时镜的两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一丈,可是因为中间隔了面镜子,却让他们的心中都产生了与对方相隔万水千山的感觉。
也不知这样静坐了多久,两人还是只能看见镜中的自己模糊的身影。
画倾城有些忍不住了,轻声开口道:“无念哥哥,你看见什么了吗?”
苍无念轻叹了一声:“没有,还是和一开始的时候一样。”
画倾城撇了撇嘴,有些不满道:“空离君也真是的,就这么放心把我们两个丢在这里,如果我们真没那机缘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那可就连离开这个地方都办不到了。”
苍无念闻言轻笑了一声,“若他老人家当真把我们扔在此处自生自灭,那我们便算是生不能同衾,死后却同穴了。”
“无念哥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画倾城有些嗔怒,心中却是暗道:就算最后的结局是我们一起死,活着的时候我也定要与你同衾!
苍无念自然不知道画倾城心中所想,他只是依旧盯着镜面,就仿佛透过镜面能看见坐在对面的画倾城似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见苍无念没有再说话,画倾城的心却不知怎么就安定不下来了,反正之前凝神静坐了那么久,面前的十二时镜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她索性站了起来。
朝着镜子又走近了几步,自己在镜中那模糊难辨的身影在眼中扩大了之后似乎变得更看不清了。
“奇怪,这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呢?”画倾城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触摸它。
不过让她有些失望的是,这镜面摸起来硬邦邦凉冰冰的,和一般的镜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很快的就将手放下,而是如一个孩子般,百无聊赖的用一根手指在镜面上勾勒描摹着自己模糊的身影,就好像想在镜中画出一个清晰的自己那般。
画着画着,她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将整个手掌贴在镜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心中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无念哥哥,如果你在镜中照出了千年前的自己,会不会就此将我忘记了呢?
就在画倾城将手掌贴在镜面上轻轻摩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