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村正对莫煅的处理丝毫不敢有异议。
这个村子真是个风水宝地,什么大人物都爱往这里挤。
阮家说起来也惨,以为关起门来欺负个小孙女不会有事,没想到就惹上了这么多大人物。要不是林少爷最近不在村里,说不定就找人来将阮吉好好打上一顿。白家小姐自己出手最多把人打得鼻青脸肿,而这纨绔少爷的拥趸能叫人半死不活。
如今这小女娃和阮家断了亲,脱离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总归是好的。
断亲书写好后,村正、汪氏夫妇、阮萌萌都按了手印,莫煅也亲笔题字,写上了一行,证明这事是他亲眼所见,亲自推波助澜,旁人无权指摘。
“他真是大官吗?该不会是你在蒙我?”
汪氏按完手印,趁着莫煅在写字的时候,哀怨轻声问阮吉。
要只是白牡丹一个人指认他是大官,阮吉一定是不信的,可连村正都低头认小,就不可能是假的。
阮吉还在打哆嗦呢,听汪箬娘这么一问,火气上来差点又打她一巴掌。
人还在场呢,哪儿有当面质疑的?
这种场合都不分轻重,胡乱说话,真是蠢到家了!难怪她勤恳在家干活这么多年,他娘半点都不喜欢她。
阮翔拉住了哥哥的手,也不敢造次,压低声音说:“哥你别打我媳妇!”
阮吉推开他,当场翻脸:“都是你们找的事!咋就怪我?问什么问?这么精致的官印,难道还能有假?!你看那色泽光感,你没摸过金子,总该见过吧!”
夫妻俩都是老实人,没再敢跟哥哥顶嘴。
莫煅端坐在圆桌边,提笔写字的架势十足,确实是写惯公文的大人做派,开口道:“老夫乃莫煅,任丞相三十年载,十年前一朝汴京之变,看淡朝堂,遂辞官隐居于此。蒙圣上隆恩,要老夫回去当丞相。老夫不答应。”
此话一出,屋内皆跪地叩首。
阮吉骇然无比。
这老头竟是莫煅!
但凡在城中茶馆听过书的,谁人不知前丞相莫煅之名号?
随随便便说的汴京之变,却是十年前一场由藩国精心策划,意图谋害我朝皇室,撼动天国朝堂的惊天凶案。
细作在皇家别院上游泉水中投毒,幸亏莫煅博学多闻,能辨风向,才带皇帝逃脱,可仍有太子、朝臣及家眷宫娥太监等百余人被毒死。
莫煅顺藤摸瓜,将通敌叛国者两根铲除,家人却惨遭报复,他被诬陷入狱,遭受酷刑,也幸亏他年幼时就知道大理寺中的手段,才能挺过来。
无数门生明哲保身,不敢为他喊冤,唯有林王爷不倦地通读案卷,最终抓到了深埋在朝堂上的另一个奸细,才为他平反。
数月后,他容貌尽毁,身体也不复昔日健朗,虽沉冤得雪,仍主动辞官,告老还乡。
莫煅抬手示意村正和白牡丹起来,被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的阮萌萌逗乐了,含笑朝她走去,把她抱在怀里,继续说,“老夫想当大理寺丞,用尚未昏花的老眼看看卷宗,顺便翻阅十年前发生在汴京的冤假错案。可皇帝不答应,非要老夫当大理寺卿。我就对那小儿说,我不想回京,可那小儿死皮赖脸要我回去。”
后面这句话是对白牡丹说的。
这林裳来村子,果然不是单纯为了她。
白牡丹讪笑,不知如何回应,只低头行了个万福礼,难得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莫煅睥睨跪地的三个阮家人,布满疤痕的老脸笑容阴森:“前大理寺卿乃老夫恩师,老夫从他身上学得无数酷刑,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我告诉你们的消息,只有你们几个知道,若我从旁人口中听见只字片语……”
三人听他欲言又止,胆怯抬头,瞄了他一眼,只见那狰狞的面容,顿时满头大汗地磕头,连声求饶。
汪氏吓得都哭出来了。
一朝大官的威严,不是他们这种升斗小民能承受的。
三人两股战战,离开村正家。
汪氏扶着跛脚丈夫往阮家走,就见阮吉一脚高一脚低地跟在旁边,却又不来搀扶他弟。
阮翔问:“哥你怎么了?”
阮吉脸色泛青,手捂着裤裆,暴躁挥手说:“不用你管!”
这么一挥,暴露出锦缎衣袍下裆口附近洇湿的一块。阮吉气恼地转身就走。
这对老实夫妻对视一眼,看着一路尿渍,哭笑不得。
村正家院子里。
处理完这事,莫煅担心阮萌萌被这刀子和吵架吓到,跟她说了会儿话,哪里知道小娃娃拿着她根本看不懂的断亲书,高高兴兴地对他和白牡丹炫耀,说她以后一直能跟阿娘住在一起了,完全没被吓着。
还是小娃娃可真可爱,胆子这般大。
“来日,此女必有大成!”
莫煅自认功成身退,正想离开。
白牡丹将他揽住,问:“莫大人,方才在村口说的话,可还算数?”
莫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眯起眼来,眼底都透着笑意:“哪句?”
这揶揄眼神,分明是等着自己开口。
毕竟是位高权重者,耍点高傲的小性子还挺可爱。
白牡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大方拱手道:“莫大人答应将阮萌萌认作孙女,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呀!”
莫煅假装推托道:“老夫辞官多年,俸禄用尽,如今靠收养的两个义子卖猎物供我吃穿。凭白养一个娃,可没这么多钱。”
“莫大人别说笑了!”白牡丹双手作揖,大拜。
“好,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