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尚不足一岁的女儿,保元悲痛不已,追封可儿为昭媛,赐葬于皇陵。
可儿方才入殓,太后便也因之前水患时,数日焦急失了调养而病倒,一时之间内忧外患,保元身心俱疲几愈不支。
担心他的身体,除在清和宫侍疾之外,我终日所思之事便是如何劝慰保元。
自水灾至今,他常深加自责,谓我道:“是朕失了德行,方至使天怒人怨,骨肉分离。然罪在我,老天何以不加罪于我,反降祸于大蜀子民,看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朕心如刀割,是朕的不是,朕愧为帝王。”
我温言劝慰,直道天灾难料……
銮国公主只得交由静宜抚养,保元每见yòu_nǚ啼哭,便自责更甚,又联想之前我失了爱儿、他痛失玄宝、月芙遁入空门……
如此种种,保元自责自省日甚一日,常独自关在重光殿中枯坐。
八月,保元下诏罪己,历数继位以来为子、为夫、为君之失,言辞恳切,句句肺腑。
看着他向天下人告罪,我的泪滴滴落在心头。只能日日抄经、念佛、放生、济众……只求菩萨加持,上天见怜,让我大蜀得以恢复宁静,休养生息。
广政十六年三月,蜀中地震,受灾数千人。
保元每日不是在前朝议政,便是在重光殿中处理政务,常常不眠不休,连饮食也全然不放在心上,人也日渐消瘦下去……
我看在眼底,急在心头,可数次劝诫于他,他却总也不听,反而常谓我道:“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我知他所言有理,然每每看到他疲累不堪的容颜,当真是忧心如焚。
自去岁始蜀地便天灾不断,又是洪水又是地震,我私下里与槿颜、静宜商讨此事,她二人皆道天灾常因人祸而起,这些年前朝后宫都死去了许多人……
是呀,这几年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有太多的人死去,或罪有应得,或无辜受累,或病亡,或问罪,可无论怎么样都是生命……
张继昭死前的那一幕,竟是如此的清晰,他眼中的忿恨、眷恋、悲憾纷沓而至。天旋地转间又见李云英,唇角流出的黑色血迹,还有那抹邪昧的微笑!
孩子的哭声……
稚气未脱的吟诵声……
空灵单调的木鱼声……
梦魇,无边的梦魇,我一时挣扎着也呼喊不出声音,心仿佛被挖空了一般,满满的失落与寂寞。
天气渐渐闷热起来,可我的精神却越来越不济,白日里都神思恍惚。特别被那骄阳一照,仿佛便会被它照得整个人魂飞魄散似的。
茗儿和知秋见我如此,日日花着心思帮我调理,可却总不见效。凌轩来看诊,亦查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因恐保元知道了担心,我在人前总是强打精神,只是人终究还是渐渐虚弱下去。
一日,知秋悄悄告诉我,不知茗儿从哪里得了包东西,回来后便东藏西藏。等夜深人静时,她又取出来捣腾,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我深知茗儿为人,也信得过她待我的情,只是这般神秘又不肯让人知晓的会是什么呢?可千万不要被人利用了去才好。可眼下又不便直接问她,故而嘱了知秋多留意着。
过了两日,知秋拿了包东西来给我看,只见素白的织锦里包着几束艳丽的丝线,并着几盒香料,还有一个小荷包里有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晶,一白一紫。
我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东西,向知秋道:“知秋,你可知道茗儿弄这些东西做什么?”
知秋摇头道:“我留心观察了几日,始终没弄明白她要做什么……”
“她这几天都在忙什么?”我问道。
知秋想了想,回道:“大多数时候还是跟平日里一样,忙咱们长春殿的事,只是最近她起早睡迟,行迹神秘……我跟着观察了两日,发现她每日清晨会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放在无人处晒日光,深夜又等众人都睡了拿到庭院里晒月光,然后把这包东西锁在她房里那个平日装体己的小箱子里了。”
“知秋,你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你可能看出茗儿这是在做什么?不会是那些个什么巫蛊之术吧?”
“这倒不像,依我看,倒象是在祈福。”知秋认真道。
“嗯!”我点头道:“方才看了这些东西,又听了你说的情况,我也觉得茗儿这丫头是在祈福什么的。不过宫中人多眼杂,你还是多留意,不要让心存歹意的人做出什么文章来才好。”
“是!”知秋点头应承道。
吩咐知秋将东西悄悄放回去,不必惊动茗儿。既然她不想我们知道,那就做全然不知好了,女儿家大了自然应该有些自己的秘密。
再过几日便是五月端阳,我与静宜、槿颜在太后宫中商议筹备之事。
太后道自去岁至今天灾不断,宫中也不太平,故而今岁五月端阳要隆而重之,务必好好热闹一番,冲冲晦气。
自入宫以来,端阳也过了无数,左不过饮宴、诗酒、歌舞……如今,这要好好热闹,难不成还要在宫里赛龙舟?
结果未想到,竟真被我猜到,保元依从太后之意,决定在端午之日于龙跃池中举办水中竞赛,除了赛龙舟,还听说已安排了能工巧将在龙跃池中建造水秋千。
这水秋千我从未亲眼见过,只依稀记得还在现代时,因喜阅读记载风土民俗和奇闻轶事的古籍,所以特地寻来宋代盂元老写的《东京梦华录》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