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在养心殿,有不少官员过来给林泓逸敬酒,许卿卿并不擅长同这些朝臣打交道,找了个借口带着梓露去了御花园。
冬雪早已消融,梅朵凋零,花枝上长出了新叶,拂面而过的风里也带上了一丝春意。
没走几步,回廊中忽然迎面而来一个少年郎。
少年一身湖青袍子,年龄与许卿卿相仿,剑眉下的一双眸子清亮得出奇,眼角有一泪痣。
那张脸天堂饱满、下颌分明,颇为器宇轩昂。
许卿卿并不认得这是哪一家的公子,见那少年盯着自己,久未挪开视线,不由也多看了他几眼。
目光落在他眼角那颗泪痣上,眸光不由微凝。
“这位公子,你挡住我家王妃娘娘的去路了。”梓露忍不住出了声。
“原来是王妃娘娘……”少年回过神,恭敬行了礼,“臣燕承阙,多有失礼,请娘娘海涵。”
燕承阙?
他何时改名叫了燕承阙?
许卿卿的心噗通直跳,可来往宾客众多,有些话,她实在没法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出口。
这个人,她是见过的。
那时父皇张贴皇榜为太子招一名师,有一燕姓才子中榜,当上了太子太傅,其长子燕罡亦入了宫,成为了太子陪读。
许卿卿便是在那时遇见燕罡的,他比同龄人高大不少,肤色黝黑,长了一张貌不惊人的脸,因头一次入宫不懂规矩,在宫里走来窜去,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冷宫外头。
许卿卿头一次见他时,他坐在冷宫的高墙上,正拿狗尾巴草逗弄一只小猫。
“你……你是何人?”她诧异地看着墙上的男孩。
“我叫燕罡,你呢?”男孩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奇地看了看四周,“不是都说皇宫富丽堂皇吗,怎么也有这等破落荒凉的地方?”
“我叫许卿卿。这里是冷宫,哪有什么富丽堂皇可言?”
“冷宫?冷宫不是关押不受宠妃子的地方吗,你是谁,难不成……你也是个妃子?”
“傻子,你见过我这么大的妃子吗?我是徐妃的女儿……”
“徐妃?哦,就是皇上从邻国抢过来的那个妃子?”
“你知道我娘?”
“我当然知道,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徐妃娘娘国色天香,乃是第一美人。可你怎么长的这么干干瘦瘦的,一点也不美……”
回忆一一从眼前闪过,许卿卿愣在原地良久。
数年过去,记忆中那的燕罡与眼前这人相比,样貌虽变了许多,但那双眼睛许卿卿一直记得一清二楚。
四目相对,燕承阙不知不觉就脱口说道:“王妃娘娘与我的一位故人很相像……”
“什么故人?”梓露狐疑。
燕承阙看了这丫鬟一眼,没提那“故人”的名字。
他记得,那“故人”一直未被正式册封公主,也不知如今是仍被软禁在冷宫,还是在两军交战那日趁乱逃出了皇城。
那样一个深居冷宫的姑娘,即便逃出去了,应该也无人会留意的。
若他贸然提起,引起旁人的警觉,于她而言倒不知是福是祸了……
“我与将军素昧平生,许是颇有眼缘。”许卿卿道。
燕承阙仔细打量眼前这张脸,难以相信世上竟有人会如此相似,若非此人是被皇上指婚的泓亲王妃,他恐怕都要怀疑她就是许卿卿了……
身后的太监咳嗽一声,他才略微回过了神。
“燕将军,皇上还在养心殿等您呢。”太监提醒。
燕承阙点点头,微微低头朝许卿卿行礼,告了声辞。
二人错身而过的一瞬,梓露似乎在许卿卿眼里看见了一点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光亮。
“娘娘,这位燕将军,与您是旧相识?”她轻声问。
“没有的事。”许卿卿摇了摇头。
梓露毕竟是林淮安的人,有些事,还是莫让她知道为好……
来到殿内,开席许久,许卿卿仍是有些心神不宁。
这燕罡,曾是她与娘亲的恩人。
娘亲体弱多病,有次染上了高热之症,因极易传染,太监不仅不肯请太医,连饭菜都不往这儿送了。
燕罡得知此事后,很快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故意传染上高热症,让父亲燕太傅从太医院拿了好几副对症的药,悄悄将其中两包扔进了冷宫里。
类似的事,燕罡做过许多次。
他怕许卿卿挨饿,就把太子殿下赏赐的糕点藏在袖中,悄悄带进冷宫给许卿卿吃。
除了糕点,还有书册、笔墨、暖炉……
许卿卿想要什么,他便设法带什么,有一次还亲自替她画了一只风筝。
可惜风筝无线,即便有线,冷宫的宫墙之中也是放不得的,一旦被宫女、太监们瞧见,定会连累娘亲一同被责罚……
那段日子燕承阙来得很勤,几乎隔三差五就会过来一趟,后来却忽然再也没有出现过。
听宫里人说,皇后怀胎九月诞下了嫡子,皇上龙颜大悦,当即废了太子,改封那尚不足月的婴儿为储君。
废太子是皇帝的长子,却并非皇后所出,而是嫔妃所生,被废之后没多久就暴毙而亡。
经查,是有人在书本中下了毒,废太子长期接触那些书册,毒性慢慢侵入体内,这才薨得如此突然。
燕太傅是太子的师父,那些书册皆是他经手的,很快,他就被押进了慎刑司里。
许卿卿不知这人在慎刑司经历了些什么,只知燕家一夜之间被抄,三族皆遭诛杀,家丁全被流放。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