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对周围之人落到他身上的视线视而不见,只懒懒的趴在桌上,指尖轻敲着桌面,歪着头看着那台上抚琴之人,在悠然的琴音中阖眸小憩。
而台上的沈言,于万众瞩目之中自信的拨动着一根根琴弦,将这三个多月来的成果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众人或是惊讶或是欣赏的眼神落到他身上,都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前面沈栗是吹了一首笛曲的,这本也是饶枫给他精心准备,让他练了好久的。
只是由于那一道赐婚圣旨,有些乱了沈栗的心绪。
所以原本十成的才艺只被他展示出五分,虽是他拿手的东西,可却不惊艳,不过尔尔。
可沈言就不一样了。
他从来奢望的就不是那么高贵的位置。
他只要于这场宫宴之中展示出自己,尽力来为自己博一个好的归宿。
沈栗的败兴而归,反倒为他添了一丝信心,让他的手感越发流畅了起来。
炫起技来也更加得心应手,竟是半点失误都没有,就流畅的弹完了这一首平沙落雁。
琴音泠泠,最终消散之际,那烛火也似是也随之波动忽扇。
光影明灭之间,人们眼前似是能浮现出那引吭哀鸣的孤雁于夕阳之中落于群雁之侧的场景。
王座之上,沐怜娅拊掌而叹。
“沈家果然才子尽出啊,这一曲平沙落雁,真是集情感与技法于一身,沈三公子好琴艺!”
最大的惊喜莫过于女皇的赞赏了,沈言面上喜色一闪而过,继而谦逊了行礼道。
“此曲乃是谢公子最先补足的,臣子不过拾人牙慧,当不起陛下如此赞叹。”
沐怜娅笑笑,看了看端坐于席中的谢梅亭,见他早已褪去了刚刚的那副惊异模样,恢复了那副清冷矜贵的样子。
“拾人牙慧也不是人人都能拾得的,虽说谱子是谢梅亭先补足的,若你没有精湛的琴艺,也是复刻不出来了,不必妄自菲薄。”
沐怜娅摆手说道,“朕错过了谢梅亭的平沙落雁,却还能听得你这一曲,倒也不枉,来人,赏!”
年少时纵情声色的沐怜娅也是对这曲子有执念的,只是一直没听到。
然现在已为明君的她总不好为了一首曲子就单独召臣子入宫,万一让别人误会了可不好。
所以沈言此举,也算是弥补了沐怜娅的遗憾,当得起一番赏赐。
如此意外之喜让沈言心下颇惊,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之色,领赏谢恩。
此番表现便又让台下之人一阵感叹,小小年纪便能如此不以物喜,虽出身有些低微,但好歹也是姓沈的,就算低起来也是有下限的。
如今他又得女皇如此称叹,怕是明日这帝都中就会传出沈三公子堪比谢梅亭的风声来了。
而沈言开心了,沈栗便不开心,在沈言下台回座之时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气性的想要将杯中之酒泼过去,却在饶枫的眼神之下阻止了。
这么多人面前,哪怕是让那个小贱人出了风头,也不能让栗儿心急出错,等到回了沈家,他总有办法收拾他!
沈言落座之时察觉到饶枫瞥过来的那一抹冷淡视线,动作一顿,继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整理了一下衣摆,安然落座。
沈辞之事就已经够饶枫麻烦了的,就算他想要对付自己,也总得有个轻重缓急,所以沈言并不是很担心。
接下来又是几位精心准备了才艺的公子们的上台,或是舞,或是琴,或是书画,总之各有才情。
此番过后,想必各位到了年纪的皇女们的父君们也有了心下女婿的人选,那些家中有了适婚年纪的姑娘们的父母心下也有了考量。
在等到那谢梅亭一曲自创曲谱《韶华》过后,闻者无不拊掌而叹,赞叹于谢梅亭那不可多得的技艺与才情,当之无愧的帝都第一才子。
清冷矜贵的谢梅亭对这些赞叹虚名均一笑而过,颔首退下,在经过沈楠竹坐席时听到了沈楠竹的一声轻唤。
可他却也只是脚步一顿,连眼神都未给她一个,便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坐席之中,看着那不远处的一个白衣少年,唇角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冷笑。
而此刻,莲花台上,那身形高挑,一身石榴红衣的毕九琋臂挽披帛,卸了自己的流苏云肩。
怀中抱着那比普通琵琶要更为轻巧一些的浅金色南音琵琶立于其上,瑶池大殿上方的天窗也是被人工卸下了的,一缕月光倾斜而下,全然落在了莲花台上。
此刻,人们眼中所剩下的,便唯有那抹隽丽的身姿。
音乐响起之际,毕九琋那修长的右手轮指而过,那圆润的琵琶琴音随之而起,却也只是一声。
毕九琋所要展示的不是琵琶,而是舞曲。
一舞飞天,那随着音乐而起的纤细腰身,高髻云鬓、肌肤盈白的少年眉眼顾盼生姿,神情温婉雍容。
手持琵琶的他翩翩起舞,红白相间的裙摆摇曳生姿,项饰臂钏,流苏珠串叮当作响。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哪怕是有了些许醉意的人们,此刻也都打起了精神,似是不肯错过那曼妙的舞姿。
台上之人忽而踩着音乐举足顿地,出胯旋身,怀抱琵琶的双手猛然后举。
那只存在于遥远西域壁画中的经典动作就这么展示在了众人眼前。
然而不止如此,音乐渐弱,那反手抱在身后的轻巧琵琶却逐渐流露出点点琴音,盖住那减弱的音乐。
急促,却并不突兀,宛若本就该是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