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突然,打手发出一阵惊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巨大的撞击掀翻在座椅上。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胖子的叫骂,车内空间在急速地缩小,仿佛是在古墓里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四壁都在飞快地压下来,落下来,油烟气伴随着金属割裂的焦糊味一起充斥了鼻子。
车子停了。我被翻掉的座椅死死地压着。多亏了那混蛋捆的木乃伊式麻绳,在急速的撞击中我才没有被甩到海里。打手头上俨然是个巨大的血洞,黑色的血如同地上流淌的原油般,汩汩地流个不停。胖子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桥上撞断的栏杆不偏不倚,正从他的胸口穿过。
有警笛声由远而至,我听到外面脚步声乱作一团。流淌的汽油发出甜香,我趴在地上,只觉得一阵阵头昏目眩。
如果就此睡去,该多好,再也不用发愁……
头顶的钢板被一点点地撬开,估计是他们用上了千斤顶。救护车的灯呼呼地闪个不停,有医生跑来为我检查伤势。我推开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跑车。
那辆号称全球限量4ferrari已经变成了一堆鲜红的废铁。除了残余的座位还勉强完整,没人能想象那堆冒着烟的破铜烂铁曾经是辆车。
“嫂子没事吧?”剩下的几辆跑车杂乱地停在路边,一个年轻人跑过来。我认得他,几个月前,这家伙还要在千江路与苏三飙车一决高下呢。
“苏三?”喉咙里一阵阵地涌上腥甜,我扶着他的肩膀,慌乱地找那个卷毛小子。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救护车,那敞开的后门里,有个人正躺在担架上,双目紧闭;旁边一个小护士正手忙脚地给他插氧气瓶。有血渍正从废铁处,一点点地延伸到救护车。
车祸现场异常惨烈,我乘坐的车子一侧深深地凹陷进去,像个腊肉般挂在了大桥的拉纤上。身侧的打手垂着脑袋,显然已经气绝身亡。在最关键的时候,他这个人肉安全气囊,替我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苏三法拉利的碎片散了一地,发动机索性飞了出去,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幽幽地冒着烟。
是为了阻止他所以也不会畏惧死亡吗。据说二战时那些神风特攻队,在起飞前必得喝酒嗑冰,如此才能保持必死的觉悟。那么,又是什么,让他可以这样忘记生死,不顾一切?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生和死的距离是如此之远,在如此飘摇的浮世,又有什么是无法原谅的呢?我把脸默默地贴上他的额头,终于抑制不住,从喉间吐出一口血来。
“医生,医生!”有人在耳侧惊惶地大叫。我脚下一软,终于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叶景明坐在床边,慢慢地削着一只苹果。那双手修长有力,削出来的果皮也是纹理清晰,薄到几乎能透出光来。
“你其实该原谅他的。”他看着我贪婪地啃得连果核都不剩,半晌才轻轻地说出这么一句。
将近半个月来,他天天来陪护。当时一事发,他便从温哥华跑了回来。一进门见到的,就是我这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惨样。
“什么?”我的头上裹着纱布,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伤口却还是隐隐作痛。除了一些皮外伤,脑震荡也是不可避免的。
苏郁芒还在icu加护病房。人虽然醒了,可他的胸口受到撞击,还需要密切的观察。小半个月来,估计是苏家的公关起了作用,虽然是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故,报纸也好,微博公众号也罢,整个事件如同初冬的一场薄雪,无声地来了,又悄悄地融化。
“你自己看。”他说着递给我一张化验单,上面俨然写着“s市检验中心”字样,下面是一长串的数字和字母,结论却只有几个字:卡西酮。
没有比专职缉毒的我更明白这玩意了,卡西酮就是所谓的“丧尸浴盐”,在小剂量服用后会出现幻觉,行为不受大脑控制;服用多了甚至会化身丧尸,做出攻击人的行为。
那天我和他明明是一起离开的,他怎么会有时间去搜集证据?还有,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住宅里有股怪味。”仿佛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说道,“咱们走了以后,苏三和那女的吵了起来,就趁这时间,我让手下偷走了他的杯子。”
等等,那会儿我们俩在干嘛?好像是我在哭,他在安慰?而且他那时刚和苏三打完仗,居然还有心思回去搜集证据。
这就是教父的风范吗,在最失态的时候也会保持最理智的判断……
“而且,苏三充其量是娇气,但总不至于这么过分。”叶景明扫了一眼化验单,继续分析道,“……他心里是有你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十分冷漠,仿佛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听你那口气,好像你才是他对象一样。”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不是滋味。那天我不分青红皂白地大闹一场,真是冤枉他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苏郁明这个反间计用的真是妙。这段时间,我连苏氏的门都没进去,就连陈希罗的电话,我也都给掐了。
唉,难怪那天他和小敏两个人站那里的时候,我心里就觉得怪怪的。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不爱的两人站在一起,总是会显得非常僵硬吧。
“你醒啦?”小李进门,把手中的水果篮子放在床头柜上。几天不见,他两个眼睛都深深地凹陷下去,估计我不在的这几天,他们又忙着加班了。
再过一星期,就是我们原来越好准备去东海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