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棠虽给猫儿出了主意,却也没想到她居然随手一指就点了个故人。
她打量着面前的青年,惊呼,“金材极!”
野渡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跑到王都来也就罢了,居然还又得了病!
沈栖棠在野渡时,百无聊赖就喜欢倚在药台前。这小子总在街上调戏良家少女,还总强抢不成,恼羞成怒地摔了别人的摊子。
她一哂,“年初最早中‘闲居’之毒的有你,如今生怪病的还有你?”
“时、运不济,命犯太岁……”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金材极见她好说话,也顾不上害怕了,虚弱地趴在她那小摊子上,哼哼唧唧,“还不都怪我爹,非要我赴王都赶考,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年来考一定能功成身就!谁知道大考还没开始,我倒先染了这么个怪病!”
“……”谁知道他小子上哪儿钻营去了,这也怪得着他爹?
沈栖棠撇嘴,仔细检查一番,皱眉。
没病。
脉象上毫无异常,人却病得瘦骨如柴,仿佛离鬼门关就只有一步之遥似的。
若换了往常,她定先怀疑这人死性不改,又装病骗人。
可方才他的神态并不像作假,况且如今的王都,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太多,不得不谨慎。
少女思忖着,低声,“生病之前,都去了哪些地方?”
“客栈、寻芳居。”金材极不假思索。
沈栖棠皱眉,“别的地方呢?”
“往返两地的路上?”金材极挠头,看着她怀疑的眼神,小声辩解,“但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啊,没吃不该吃的。再说了这是天子脚下,我也不敢‘故态复萌’,再说寻芳居的姑娘个个都是极品,我哪儿还用得着上街搜罗……”
要不是陆府门前还有好些人观望,要不是受猫儿之托帮忙解围,要不是沈川芎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一定把这人丢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沈栖棠呼出一口浊气,拍了拍他的肩,“从桌子上下去,我想想办法。”
“仙姑说了你一定能救我的!你可不能因为往日恩怨,就不管我的死活了!本少爷有的是钱,只要你能把我给治好了,别说是五百两,一千两一万两都能给你!”
“成,那就一万两。”沈栖棠一锤定音。
谁还能嫌钱多?
金材极并不在意,大手一挥,“一会儿就上钱庄给你取!我的药呢?”
“我又不是神仙,给你凭空变出来?”沈栖棠琢磨着,推了个小药瓶出去,“老实服了,明日此时带着钱来这里找我,若迟了我可就回去了。”
先拖延一日,回去问过溯娘,确认了再做打算。
陆府门外的其他求医者远远观望着,见金材极欢天喜地拿了药,纷纷围了过来。
这些人得的倒都不是罕见的病症,有些病得急,有些则慢些。
沈栖棠耐心对症开了药,寻常百姓手中没几个钱,金材极那里又掏了万两,她开了方子便钻进马车,灼炎心领神会,在众人付账之前,驱车溜了。
马车中,神子澈已经翻了许久的书,十分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呵气。
“不是说那位金少爷贪财好色、作恶多端么。这人要救?”他低笑着问。
“一万两来赎他的命,还是划算的。”沈栖棠摆弄着那家伙用来抵债的玉坠子,皱眉,“况且,他的症状有些古怪,我瞧着,又像是蛊,和林千秋身上发觉的那种蛊虫有些异曲同工。”
不过,林千秋近期又没去过寻芳居,金材极也没可能在去年目睹王都郊外的凶案。
这两人能有什么联系?
沈栖棠心神不宁,“我想去找溯娘问问,蛊虫嘛,她比较懂行。”
“年关将至,去看看她也好。”
……
沈栖棠似乎极少在大白天造访冷宫那座偏院。
皇帝大概提前听说了他们的行踪,特意派了几名内侍在附近盯梢,以防有人偷偷摸摸溜进隔壁去找虞沉舟通气。
一推门,只见一道灰色身影迅速消失在花圃前。
那人显然是躲进了小木屋。
但溯娘就在庭前,没有被威胁的惶恐,反倒有那么一丝紧张,像是生怕那人被他们发现似的。
沈栖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您这儿有客人?”
她已经看见了,搪塞反倒可疑。
溯娘笑着,点点头,“一位故人,今日来拜访。”
“……”
这是深宫内苑,可刚才那灰影分明像是个江湖人。
江湖人,拜访冷宫?
不过话说,那人的衣裳好像有点儿眼熟。
好像还经常见。
沈栖棠挠头,没有追问,只是掏出了从林千秋那里带出来的蛊虫,“您快帮我瞧瞧,这是什么蛊?”
溯娘不禁笑了笑,“竟还有你不认得的蛊虫?”
南域人不怕蛊,她打开瓷瓶,那小虫顺势爬上了她的指尖,在光下泛着古怪的色彩。
老人家一愣,摇头,“我也从未见过,不过这蛊并非完全遵照南域蛊术豢养,应是中原之物。你们且出去逛逛,容我与故人仔细认一认。”
沈栖棠有些意外,但老人家却向她递了个眼神,似乎是在暗示神子澈。
这就更意外了。
溯娘与他才是正儿八经的“故人”。
眼下似乎却并不瞒着她这个“故人的故人”,倒瞒起神子澈来。
青年皱眉。
向木屋走了几步。
溯娘不好出言阻止,只轻轻拽了拽沈栖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