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礼心中一喜,但旋即失望。他心道这砖夹夯土墙近三尺厚,坚固异常,一时半会如何挖得透?等挖出洞人也烧死了!
少年感觉出他的犹豫,把着他的手摸到墙根地上,居然摸到湿漉漉的泥,然后就是一个小洞!
薛礼知道这是水漏,时下人盖房子,常在屋内开一小孔,以方便漏水。中、大户人家一般以有孔之汉砖作槽做成暗沟,小家小户却不讲究这个。
这少年虽胆小,却熟知房子构造,在强烈的求生**驱使下,急中生智,想出挖洞之法。他努力了半天,终于说出来话,压得很低的极浓重的西北口音像一只幼鸭在鸣叫,“由于长期倒水,这下面的土应极为松软了。而且,为了建地漏,此处还铺了砖……”
薛礼一惊非同小可,没等少年说完,就一剑撅起块砖来,又一剑居然插得很深,有门!太有门了!
他马上让小兵作掩护,先是大骂,然后用刀拼杀打架斗殴,甚至闹出殴打那少年的一幕!他和营陶也虚张声势,作出歇斯底里的疯狂状,目的都是为了制造声响,掩盖紧张的挖掘声音。结果如那少年所料,很快就掏了大洞。逃走之前,薛礼他们还把案几和其他用具垛了几个垛,把几张榻也立起靠着。这样火一燃烧掉下面,就会发生倒塌,弄出动静,让王模等人以为还有人在挣扎。
就这样,因这怯懦少年,他们才仓皇逃出生天,又怎能不谢他?
安定下来,薛礼才知道,这少年名叫马机,扶风人。同行的人是他的父亲、叔叔及父亲弟子,一行人千里迢迢从扶风赶到徐州东海郯县,为刺史陶谦干一项秘密工程。这项工程花了他们半年之久,为此得到了陶谦的巨额赏赐。至于什么秘密工程,他们答应陶谦保密,不会说的。
至于今天劫杀他们的东海都尉王模,自称他家生死仇人,这事他连听都没听说过。扶风马氏是大族,族中分支甚多,他家是本是庶出旁支,最近几代均以泥瓦木工为生,也擅做奇巧机关,按理不会有什么强仇大敌,难道是眼红他们的赏赐?
薛礼听到这话后,隐隐有一种感觉,马机他们这次被劫杀,极可能与陶谦的工程有关。陶谦的赏赐,他已看了,有二十金之多,这点钱,就足以让一个县尉长途奔袭杀十数人?这的确说不过去。马机虽小,但也是诚信之人,既然不愿说出工程真相,他也不好硬逼。
因十分感激这少年,薛礼帮他安葬了亲人。又想这少年人惊吓悲伤过度,还带着这许多金子,是极不安全的。于是,就劝他跟着回彭城,先住些日子再说。谁知马机怕极了这地方,着急要回乡,说有老母在堂,不敢久留什么的。
薛礼不好苦留,无奈只得帮他在当地买了两个仆人,又派了知根底的两个士兵护送。当然,如果像王模这样的高手再来袭杀他,那也没办法。
马机走的那天,薛礼送了很远,还对他说:“如果哪天来关东,方便的话见个面。”马机对薛礼拜了数拜,说“一定一定!”然后扬长而去。
看着马机离去的背影,薛礼惆怅良久,嗟叹不已。
他想起了自己也是年少痛失怙恃的,想起了当时失去亲人的那种悲切心情,想起了一个人在路上的那种孤单、寂寞、悲凉和无助,不由得黯然神伤,落下泪来。
虽然他还有从父、从弟及众多亲戚,可谁也替代不了母亲的无微不至,父亲慈爱亲切的目光。多年的郡县吏生涯,使他倍感人生凄凉冷暖,具备了超出同龄的成熟,可这中间十分的苦,又有谁知呢?
营陶在一旁劝道:“此子懦弱之辈,人走就走了,少君何必介怀于心呢?”
薛礼喟然长叹道:“一个少年人在天涯,遭遇如此悲惨。如果我是他,说不定还不如他,也许早就支撑不住了,此子胜我多也!”
一阵风吹来,很凉爽。薛礼回过头来,神色已恢复如常,问营陶道:“仲奇,你说天涯远吗?”
“……天……涯?”营陶有点摸不着头脑,挠挠头道:“那应很远很远吧?”
“不远!一点也不远!”薛礼一笑道:“只要不在家,我们就在天涯,你想它会远吗?”
“家?”营陶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笑了笑。他也有家人,可现在薛礼家就是他家。
家?那岂非就是人世间最美haode地方?
那少年,不怕再次遇袭,不惧千里迢迢,不就为了回家吗?
薛礼想起离家时,妻子正为他缝制新衣,现在也该做好了吧?还有,庭中的株株早菊,他走时已含苞待放,现在也该盛开了吧?
“少君,我们走吧?”营陶看薛礼又愣在那儿,直怕他着了魔。
“走?”薛礼喃喃地道,“是该走了!”
他彻底明白那少年的心情了,少年家里还有母亲。
而他薛礼呢?他家有**,有她腹中的胎儿,还有她为他亲自下厨煮的香汤,还有……
想到这些,他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即飞回彭城。
“少……”营陶还想劝薛礼,忽见他昂首挺胸,已迈开了大步子,走他前头去了!
“立即向彭城出发!”
“……”
当薛礼到达彭城时,左尚亲率官员到城门迎接。回寺后,两人又谈了很久,自少不了一番感叹。到末了,左尚还征询了薛礼意见:“刘织的事,你看如何是好?”
功曹主管一国人事,又是当事人,自然要听听他的意见。他想把刘织那天的事介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