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勇?
听皇帝突然问起那个莫名其妙叛乱的施大勇,熊明遇怔了一下,这事有些棘手,牵扯太多,事涉多方,他须得郑重应答才是,否则无辜被连累,却是不值得了。
“禀皇上,锦州军谋叛之事,京营指挥林建泰已经奏报,监军高起潜亦有奏报,另有邓祀、王洪、金国臣、祖大弼、吴三桂等一干军将奏报证明,想来确是叛乱了。不过旬月来,施部下落一直不明,臣已发文北直隶、山东方面,要他们详加探查。”
“这么说,到现在为止,就没一个人知道施大勇的下落?”
听了熊明遇的回答,崇祯心下不快,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且知道得比他们还详细。但自己亲自在平台召见,赞为“膘骑大将军”的施大勇突然叛乱,实让他难以相信。他总觉得这当中有什么内情,可偏偏无从知晓。
因为这事,王承恩被自己下令一顿好打,到今天也没让他在御前侍奉。崇祯想要彻查,却因事涉高起潜,万一真的另有真相,崇祯这脸面便挂不住。以内臣为监军可是他力压外朝定下的,若高起潜出事,他这皇帝怕是也不得不对外朝退让了。
但是好端端的一员良将突然成了叛逆,为大明在锦州与东虏血战不退的锦州将士成了叛军,这让崇祯就如同喉咙中扎了一根鱼剌般难受。
他不相信,怎么也不愿相信。
若是曹化淳在就好了,有他在,施大勇谋叛之事便能查个水落石出。可惜他在苏州分不得身,也不知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崇祯想着想着,思绪竟飞到了千里之外的苏州去,那里,可是朝堂上大半臣子的根基所在。
熊明遇见天子不再询问,便要退回班列。但没等他动,礼科都给事中蒋大年却出班奏道:“禀皇上,臣以为施大勇谋叛之事或另有隐情,臣以为当派干员彻查此事,以免忠臣良将被奸小所污!”
此言一出,满殿顿惊。
嗯?崇祯也是心中一动,目光落在蒋大年身上:“卿何出此言?”
殿内群臣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那礼科都给事中蒋大年身上,就要致仕的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钱象坤却是心中叫苦,拿眼色示意蒋万年不要多事。
蒋万年却不理会本部堂官的眼神,他虽只五品官,但身为礼科都给事中,位卑却权重,身为堂官的钱象坤奈他不得。再说钱老头即将致仕,更是不必有什么顾虑。
若今次既能替忠臣鸣冤,又能一举得天子青睐,便是得罪些人又如何。
成功将天子和群臣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蒋大年颇是有些得意,按下心头激动,扬声说道:“臣前番查阅兵部存档及内阁奏报,发现施大勇是去年方随丘禾嘉出关,时为松山守备。尔后祖大寿筑大凌河城,施部松山兵为押运粮草军。六月,松山军运粮至大凌河遭东虏镶黄旗包围,施大勇率部血战,以孤军力战东虏镶黄、正蓝两旗数千骑兵,成功迫使东虏退兵,斩首二百有余!
施大勇凭此功得丘禾嘉、祖大寿联名保荐,皇上恩准,施以守备一跃而为参将。其后施大勇奉命出援大凌河,其间虽有小挫,但仍能全师而退,足见其人不但勇,更足智。大凌河会战,张春大军覆没,祖大寿降金,锦州空虚,人心惶惶,东虏大军更是兵临城下,旦夕可破。危墙之下,施大勇却领着残兵败将守住了锦州城,还重创东虏大军,斩首数千,乃皇上登基以来武功第一!
不仅如此,臣还听说施大勇当日在锦州城下与东虏小贝勒阿济格对阵,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仍不退,更向城头高呼“向我开炮”,半边脸亦被炮子削去,落下残疾,以致不得不以面具遮面。辽东传闻,锦州军每战,施大勇必在阵前向士卒疾呼“为天子而战!”更屡对部下言我等乃是天子之兵!
锦州大捷后,施大勇押俘进京献捷,蒙皇上平台召对,赞之为我大明的膘骑将军。臣敢问皇上,如此赤胆忠心,一心只知皇上,为我大明拼死力战的臣子会是叛臣吗!”
说到这,蒋万年的脸上满是激昂之色,他怒扫群臣,质问他们道:“你们说,此等忠臣会是叛臣吗!若是此等忠臣也是叛臣,那我等又是什么!”
群臣为之一滞,一时失语。首辅温体仁却是赞许的撇了眼蒋大年,何如宠和吴宗达等东林党重臣则是彼此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不为人所知的冷笑,看着蒋大年的目光就如是看小丑一般。沉寂中,何如宠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都察院的班列。
看着满殿众臣在自己的逼问下不敢发一言,蒋大年有种舌战群雄的成就感,正要拜请皇帝彻查施大勇叛乱真相,还忠臣一个公道时,却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黄汝良突然从朝列中走出,横眉怒目指着他喝道:“蒋万年,你是要为这贼子鸣不平吗?可笑,真是可笑,你可知祖大寿就是这贼子害死的!论冤枉,祖大寿才是冤枉;说忠臣,祖大寿才是忠臣!”
祖大寿被施大勇害死?
百官一下又愣住了:这又从何说起?祖大寿不是投降东虏了吗?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先是蒋大年替施大勇喊冤,现在又是黄汝良替祖大寿喊冤,却不知哪个更冤。
站在朝班最后的一众官员一个个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等着看好戏起来。
崇祯也是一头雾水的望着黄汝良,不明白他这又搞的哪一出。
蒋万年先是呆了一下,旋即失声笑了起来:“黄大人,祖大寿降金乃天下人都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