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银杏还是青翠的绿色,昌都大学的校园中,应届毕业生的心情犹如雏鸟展翅飞翔前一般兴奋。当然,与此同时,湿润的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离愁情绪。
最后一堂课,是和老师告别。考完最后一场试,是和学业告别。通过毕业论文答辩,是和学生生涯告别。然后……知道了离去的日期,开始了一场场让人心烦意乱的告别宴——告别老师,告别朋友,告别同窗,告别四年已经习惯的生活。
这一时期,学校集体组织的聚餐是三顿:谢师宴、毕业宴、散伙宴。同学、校友自发组织的聚餐,就难以计数,同乡吃一顿、同学吃一顿、学生会的吃一顿、同宿舍的又是一顿……总之,各种相互得到认同的身份都要吃一顿。
一个时间段内,学校附近的ktv全部人满为患,打牌也变得经常起来——保皇、拖拉机、拱猪、板子、三打哈,大江南北的都玩。一些宿舍里,9点一过,就有一些同学聚在一起、围成一圈玩杀人游戏。
与此同时,毕业晚会、毕业大戏、毕业个人演唱会,也纷纷以留念的名义,在离开校园前的这一刻粉墨登场。各种印记母校时光的小东西,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其中有毕业画册、毕业短片、毕业衫、毕业戒指等。
这一天,图书馆前的阶梯上,一群身着学士衣帽的学子,正在相互戏闹中整装,准备拍毕业照。队伍中,林晓姗和唐佩佩的脸上泛着红光,兴奋、喜悦、自豪、骄傲,毫无顾忌地张扬在她们的脸上。在摄影师的招呼下,几十个同学推推揉揉地整理好了队形。接着,摄影师招呼道:“注意,看镜头,一、二、三。”
“茄子!”
众人一声齐呼,镜头一闪,青春的身影,定格在了难忘的一瞬间。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心中都明白:从此,他们告别了一段纯真的青春,一段年少轻狂的岁月,一个充满幻想的时代……
接下来,校园里挤满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弥漫着一种离别的气氛。白天拍照的人多了,晚上醉酒的人多了,成群结队旁若无人大声唱歌的人多了,宿舍里也脏乱多了。夜晚,开始有人往楼下扔东西,酒瓶子、脸盆、水壶……东西落地,便会响起一阵哄笑。
在这些日子里,纪小川的感觉有些错乱,高谈阔论时,一切似乎很清晰,前程似乎很光明,胸中的热血在沸腾。指点江山的豪迈,很容易让人产生主宰世界一般的轻狂,仿佛鲜花和掌声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然而,这种激情豪迈的状态,又很容易被一个无意间发出的沉重叹息声击得粉碎,让人突然就从虚幻的意境中回到了现实的无奈和残酷之中。现实确实是残酷的,就业的艰难,有如一团浓云,曾经深深地笼罩在了他们的心头,至今想来,仍让人难以释怀……
几天前,纪小川从人才市场上回来,走到门边时,就听见寝室里杨林在乱嚷嚷什么。推开门,就见杨林一脸的慌乱。
纪小川疑惑地问道:
“杨林,嚷嚷什么呢?”
杨林慌乱地指了指卫生间,说:
“没……没嚷什么啊!跟李伟瞎闹呗。”
纪小川“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在意。接着,纪小川在李伟的下铺上躺了下来,侧转身子对着墙壁发呆。杨林暗暗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实话说,杨林对纪小川有些心怯。在他的心里,纪小川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正统,要是刚才的事被纪小川看到,真不知道纪小川会把自己怎么样?
原来,在此之前,杨林正躺在床上偷偷看一本人体艺术写真。正看得入神时,李伟突然撞进了寝室。杨林措手不及,慌乱地把写真集塞到了毛巾毯里,但还是被李伟看出了破绽。
李伟把篮球往床下一扔,蹬到下铺上,手抓住上铺的护栏,眼睛逼视杨林:
“杨林,鬼鬼祟祟的,藏什么东西了?拿出来。”
杨林强自镇定,说:
“没藏什么呀,别神经过敏,我有什么东西好藏的?”
“没藏什么是吧,”李伟说着,突然伸出手猛地掀开了毛巾毯,口里叫道,“让我来揭穿你的西洋镜,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
话没说完,李伟的眼睛就发直了,人也僵住了。视线所及处,是一个模样俏丽、亭亭玉立、一丝不挂、微微含笑的女人。李伟失口叫道,“好啊,一个人在偷偷看黄书。”
“嘘——”
杨林急得脸都白了,慌乱地摇手制止,伸手把画册抓在手里,小声说,“你嚷什么,神经,想让整栋楼的人都听到吗?”
“看黄书还敢骂人。”李伟气愤地斥责,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女人。
杨林嚷了起来:
“哎哎,你懂不懂,什么叫黄书?”杨林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写真集,又说,“嗳,李伟,你看清楚了,这是人体艺术写真。人体艺术,你懂吗?真是个老土!”
杨林一边说,一边翻到画册的序页,读了起来:
“人体艺术是所有有关人体的绘画、雕塑、摄影等艺术创作和行为……人们对人体艺术的理解,大都局限的认为是男性或者女性tuō_guāng衣服展示身体之美,这种观点是片面的,是对人体艺术认识的误区……可以说,模特身上的每一处凸起,每一条沟坎,都是一种甚富表现力的语言。一根脊椎、一对肩胛骨、一个盘骨,以至一节足趾的线条,块面的扭曲承转,都会产生相当动人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