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孙承宗的到来,一场迫在眉睫的火并危机终于化为无形。
其实孙承宗在赶赴遵化的路上,就已经知道蓟州的涂忠距遵化最近,却是四门紧闭,见死不救。一开始他也勃然大怒,打算亲临蓟州,请出尚方宝剑,将镇守太监涂忠斩首示众,严肃军纪。
可是当听说满桂一箭射死城门官,而涂忠并未露面时,孙承宗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大的陷阱。
因为他虽身为督师,理论上可节制蓟辽两地的一切文官武将,但偏偏有一类人不归他管,那就是太监。
不管是总监军管宁,还是镇守太监涂忠,那都是司礼监代表皇帝派出、监督大小官员的。虽然他们没有官职,却比任何官都大;虽然他们在名义上没有职权,但不论是民政还是军事,均需得到他们的首肯,否则寸步难行。
因为他们手中有皇帝钦赐的令牌。
孙承宗静下心来一想,若自己也和满桂一样冲动,率兵至蓟州兴师问罪,涂忠首先大可将责任全都推给已经死了的城门官,只说自己不知。就算自己不肯善罢甘休,请出尚方宝剑,可涂忠也有皇帝的令牌,这等于是让天启自己和自己打架,天知道谁才能说了算。
因此,这蓟州之行注定是毫无结果,不如不去。至于像满桂说的那样,凭借武力去攻城,就更是无稽之谈了,那不等同于造反么!
在孙承宗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满桂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差点引来大祸。他虽为人粗鲁,却并不傻,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对孙承宗的细密心思感到心悦诚服。
但他仍忿忿不平地道:“督师大人,难道就这样算了?咱们领兵在前头舍命厮杀,后面却放着这么个没鸟的鸟人,除了下绊子使阴招,什么好事也不干!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看鞑子早晚得攻进来,哪也守不住!”
“满桂,休得胡言!”孙承宗沉下脸来严肃地道,“你怎知本督师不欲惩戒涂忠?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大敌当前,山海关岌岌可危,本督师的第一要务,就是赶紧率勤王兵马抵达前线拒敌。至于涂忠,本督师自会具折参奏,让圣上处置他。谁若再敢胡言乱语,慢我军心,本督师有尚方宝剑在此,定当严惩不赦!”
满桂吓得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言声。
一旁的朱由检见气氛尴尬,打算缓和一下,便拍了拍满桂的肩膀道:“我说总兵大人,什么叫‘没鸟的鸟人’?到底是有鸟还是没鸟?”
满桂哈哈大笑道:“那就要等圣上下旨,末将将这老东西抓至殿下跟前,扒下裤子,殿下一验便知!”
“满桂,在本督师面前,焉敢如此放肆…嘿嘿嘿!”孙承宗虽想疾言厉色,却也被这两个活宝气得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厅内众将也都被这个低级笑话逗得一齐捧腹大笑,只苦了戚美凤,在这一群老爷们中间极为尴尬,只得落荒而逃。
大军在遵化城中休整了一日,次日一齐开拔。鉴于朵颜部没有征兆地大举入寇,孙承宗对边关的守备情况更加不放心,便不再折往蓟州等处,而是率领自己的中军、满桂的骑兵和戚美凤的戚家军,直接往北面的长城而来。
朱由检莫名其妙地问道:“督师大人,咱们去山海关,不是要往东走么?怎么反向北走呢?”
孙承宗此时对朱由检好感大增,笑着为他解释道:“我朝历来重视北方边境的防御。太祖、成祖屡屡向北拥兵,虽将蒙元驱逐至大漠,但那蒙古人异常狡猾,每次我军大兵一来,他们便远远遁走;待我军一走,他们又卷土重来,总是不能彻底消灭。
“因此,自洪武年间开始,我朝沿着北方边境,根据山川走向,利用前朝修砌的长城遗迹,重新筑起一道长墙,抵御北敌的入侵。这道长墙西起甘肃的嘉峪关,东至山海关,长逾万里,故又称‘万里长城’。
“自嘉靖朝开始,辽东女真渐成大患,因此朝廷的防御重点也从宣化、大同东移,尤其重视自居庸关至山海关一线,历代均对这里的长城不断修缮加固,已将各个关隘连成一片。我们此次进军,便是要从喜峰口上长城,边巡视边进军,直接抵达山海关。”
朱由检听了喜不自胜,心想在前世要游览长城,那可得掏几十大元的门票。再加上来回的路费、报旅行团的团费、景点里面乱七八糟的购物,这一趟下来怎么也得花个几百rmb。现在可好,就当是公费旅游吧!
大队人马逶迤北行,不多时便扎入了群山峻岭之中。远远望去,似有一条玄铁色的苍龙,蜿蜒穿行于气势雄浑的燕山山脉之间。
孙承宗用手一指道:“殿下,那条黑色巨龙,便是万里长城了。前面那似是龙头汇聚之处,便是喜峰口。此地古称卢龙塞,昔年曹*与乌桓作战,以及东晋时的前燕慕容鲜卑入侵中原,都是由此经过。相传前朝有人久戍不归,其父四处打听,千里来此相会,父子相逢于山下,喜极大笑而死,由此得名。”
朱由检听得心酸,暗想若真是如此,便不该叫“喜峰”,倒是“悲喜交加峰”更贴切一些。
他与孙承宗并辔而行,大队人马紧紧跟随,不多时便来到了喜峰口。
在这里守卫的明军前几天刚刚参加过遵化保卫战,被满桂临时指派到此。因兵力紧张,分到喜峰口的不过二十多人。他们在这里提心吊胆地待了一天多,生怕蒙古人卷土重来。此时见终于盼来了自己人的大队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