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刚一说到助饷问题,广平府知府刘养粹就连连摇头,说去岁当地大旱,夏粮几乎绝收;本来秋粮长势还可以,但收割的时候正赶上建虏入寇,各地卫所官军赶往保定、河间二府勤王,广平府已经出了不少粮草,如今实在没有了。∽↗,
卢象升摸不清实际情况如何,当然也不好反驳,只得诚恳地道:“广平府百姓困难是肯定的,其实全国各府各县,赶上这种年景,有几个不困难的?但如今平叛乃是第一要务,将士们没有军粮,如何能作战?万一叛军打过来,百姓的损失只会更大。学生也不是要刘大人狠刮地皮,普通百姓可以不问,只找当地的名门望族、缙绅富商,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应该还是可以筹措到一些粮饷的。”
刘养粹却转移话题道:“朝廷派建斗兄率领几千将士出京,竟然不发给足够粮饷么?户部、兵部这起官员是干什么吃的?”
卢象升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并非朝廷不给粮饷,实在是京师附近被建虏肆虐过于严重,粮食奇缺,根本挤不出多少来。不瞒刘大人,自从京师被围,宫中就缩减饮食,连太后都改为一日两餐了。”
刘养粹却根本不信,摇头笑道:“建斗兄心眼忒实!若听弟之言,兄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向朝廷告急,说军中已经断炊,朝廷肯定有办法。弟深谙此道,有的时候你不给朝廷哭穷,朝廷还真以为你富得流油呢!”
总之不管卢象升怎么说,刘养粹就是一味推脱,不肯帮忙解决粮饷问题。后来卢象升也生气了,向京师的方向一拱手道:“刘大人,学生现在可是奉旨筹措粮饷,不光是为眼下这几千军马,也是为了后续大军。如果筹粮不力,耽误平叛作战,圣上怪罪下来,学生如何能吃罪得起?”
卢象升这话分量已经很重了,明着是说自己,实则是说刘养粹。刘养粹却是有恃无恐,把脖子一梗道:“既然总督大人这么说,您不妨到粮库中去看看,可有多少粮食!至于大人说去找大户筹粮,下官可没这个本事。因为这些大户都是缙绅,按规定是免于纳粮的。而且人家朝中有人,咱们都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得罪人太多是个什么后果,总督大人比下官更清楚吧!”
二人越说越僵,最后卢象升终于把脸沉下来道:“既然刘大人不肯帮忙,学生只好亲自前往这些富户家中筹粮!”
“那就只能有劳总督大人了!”刘养粹也翻脸道,“下官有言在先,可并非下官抗旨不助饷,而是实在超出下官能力之外!”
曹文诏等人一直在旁边听着,见刘养粹如此顽固,不禁勃然大怒。曹变蛟当即出言讥讽道:“不知道是谁一见我们来,还以为是来了土匪,又叫‘好汉爷爷’,又要送粮食送银子?我就纳了闷了,土匪来了怎么就能凑出粮饷,官军来了反倒没有?”
刘养粹登时气得脸色煞白,卢象升却沉声道:“多说无益,时间紧迫,刘大人,告辞了!”
说罢他就领着几人出了府衙,曹变蛟刚一出来就破口大骂道:“他妈拉个巴子的,一个破知府神气什么?圣上也不如他架子大!”
卢象升忙喝止道:“不得胡言!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朝廷命官,司牧一方,绕过他行事实在不方便。二位曹将军且先回营,杨陆凯跟着本官,看看能否筹措到些粮食。”
其实过去卢象升任大名府知府,大名和东平府紧邻,城里谁是大户他清楚得很。他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置酒两桌,亲笔书写请帖,派杨陆凯给十几位缙绅富商送去。
这些人倒是不敢不卖卢象升的面子,到晚间纷纷赶到,少不得要恭维卢象升一番,又祝他高升二品大员。
酒过三巡,卢象升也不隐瞒,便把现在的形势和奉旨筹粮的事情对众人讲了。末了诚恳地道:“在座各位都是东平府有头有脸的人物,若能做个表率,慷慨解囊襄助军粮,必会声名更隆,学生也会向朝廷上折子,他日朝廷必有嘉赏。”
可是这些人都是“人精”,一听说要自己出钱粮,要么就装傻充愣,要么就开始哭穷。至于什么“嘉赏”,他们压根就不在乎,心想什么奖励也不如把钱粮攥在自己手里。当然他们也不愿意把卢象升得罪狠了,有几个人还假惺惺地提出要拿出几十石粮食来,不过还得再过几天,让他们从各处产业里凑一凑。
卢象升听了既心急如焚,又感到十分气愤。急的是这么点粮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他可能很快就要南征,别说几天,就是一天都等不了。
而气愤的则是这些人对社稷和百姓全无半分感情,只盯着自己那点蝇头小利,宁肯给土匪上供,也不愿帮助官军!
就在卢象升一筹莫展之时,楼梯上突然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响,随即就有人大口喘着粗气道:“娘呀,可追上了!”
众人皆诧异地转头去看,却见一名非常年轻的明军将领出现在楼梯口。他本来是穿着盔甲,可是因为跑得太热,此时把头盔和甲胄都甩掉了,满头大汗地上前对卢象升行礼道:“末将李来亨,参见总督大人!”
卢象升在京师见过李来亨,也非常欣赏这位还不到二十岁,却已是战功赫赫的年轻将领,赶紧将他扶起道:“平南将军来得如此急,必有要事。”
李来亨忙道:“没错,末将是奉旨…”
卢象升怕涉及军事机密,忙说道:“既如此,且回营详谈。”
李来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