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地在吧台后的一张桌子旁落座。皮埃尔环顾四周,注意到只有一名酒保正一动不动地站在贴着五颜六色标签的利口酒架前。酒瓶反射的光线给布伦纳白皙的肤色蒙上了一层魅影,更突出了他清澈蓝眸周围的黑眼圈。他好像没睡好,或者根本没睡。他的帽子和公文包放在身旁的长凳上。这名警长慢慢地脱下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方型卷烟,抽出一根递给皮埃尔。皮埃尔拒绝了,于是他用一个银制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又咔哒一声关上打火机。佛罗伦萨人布伦纳,顶级刑事调查员和大众媒体的偶像,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目光中混合了和蔼和善意的讥讽。他似乎正在考虑如何展开谈话,注意到皮埃尔焦急的样子,他开始静静地笑了起来。
“卡尼尔先生,我无意让你接受警方的全面质询。坦率地说,我现在真正想做的是刮胡子和洗澡。我黎明时才抵达这里,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请你理解:我来这里的时间还不够长,还没对形势形成一个清晰的认识。你能想象到我甚至没进过犯罪现场吗?这很不寻常,但我奉命在进入小屋前等待伯尔尼的一位高级官员。最重要的是,我的表丢了。请问现在几点了,卡尼尔先生?”
“快十一点半了。”皮埃尔回答。
“谢谢。他乘正午的火车赶来,考虑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达到,我们还剩下三刻钟的时间可以消磨。让我们利用这段时间来讨论一下。他沮丧地摇摇头说:“你需要意识到,这是一件涉及重大利益的复杂之事。我老实告诉你,以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来看,我了解的并不多。”然后他恳切地望着皮埃尔的眼睛,“现在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了:我急需你的帮助。”
“你是个有趣的警察,”皮埃尔嘴上说着,自己却笑了。
布伦纳也回以微笑。
“是的,我知道当我呼唤你时你一定感觉到了什么。你可能以为我会用泛光灯晃你的眼镜,对着你的脸吞云吐雾,肆意辱骂。”他呼出一口气,优雅地挥散从他撅起的嘴唇间冒出的一缕薄烟。“不会的,相信我,这不是我的习惯——至少在我和一位名校的学生打交道时,他就是我国的来宾,就像你一样,卡尼尔先生。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皮埃尔点点头,但仍心存戒备。他很少见到话术如此娴熟的警察,来自佛罗伦萨的布伦纳是个聪明人。
“但为什么是我?”皮埃尔问,“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布伦纳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他打开公文包,掏出一捆文件,上面布满涂鸦,边说边询问道:
“我想说:为何不能是你?人们做事总要有起步阶段。不过我有更好的理由。”他抽出一张纸,辨别了上面的字迹。“这儿——我注意到了范托尼特工的一句话。似乎,在所有与会者当中,只有你和霍尼格有过来往。”
“‘来往’这个词说得太过了,”皮埃尔答道,“我只是偶遇过霍尼格博士几次,谈了一件又一件事。这有什么不寻常的?”
“没什么。我也是这样跟自己说的。但为何范托尼特工会不辞辛劳地向我报告一件不重要的事呢?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为什么?”
皮埃尔耸耸肩。
“我不知道。你没问他吗?”
布伦纳又翻了一遍他的文件。
“我是该问问......啊,是的。我确实问过他。我恳请你耐心点,卡尼尔先生。这里有一处:他说这让他很震惊,因为他觉得受害者霍尼格博士受到了同事们的排斥,一种隔离。没有人和他说话,除了你。”
皮埃尔不懂这又是在来哪一出。他对这位“有趣的警察”所采取的复杂做法感到困惑。他决定是时候说清楚了,即使是冒着被审问者玩弄的风险。
“我并没有接近他,”他语气坚定,宛如一位坦荡荡的君子,“是他主动找的我。不得不说他非常友好,好到令我吃惊。难道我应该回避?我没有理由粗鲁地对待他。我承认,当他邀请我去他的屋子里喝酒时,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现在,如果你想知道我们谈了些什么......”
“啧啧,”布伦纳摆摆手,不屑一顾地说,“我并不是想让你说什么,卡尼尔先生。但是,既然你提到了这个话题,”这次他没有去看他的笔记。“你确实在9月24日拜访了霍尼格博士,当时是两点出头,显然是为了喝一杯。我猜你们花了一个多小时聊了聊关于你同事或政治形势的,又或是关于文学或哲学等等我无法想象的话题。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吗?”
皮埃尔强颜欢笑。布伦纳则用他那双蓝眼凝视着他。
“差不多吧。”
“关于霍尼格博士的性格,我想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对吧?”
“都是一些人尽皆知的事。你对他的了解肯定比我能提供的要多得多。”
“果然如此,”布伦纳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没指望你会帮上什么大忙,但我不得不放手一搏。希望你的同事会给我带来好运。”里拿出的单子,“比如,翁贝托·里皮教授。我们知道他和受害者有过暴力冲突。”
“噢,那纯粹是学术上的,”皮埃尔更加热情地回应道。随着话题的转变,他逐渐卸下心防。
“也就是说…...?”布伦纳立刻追问。
“那场冲突——你一定会捧腹大笑——与密室谋杀案有关。教授在他的演讲中声称,这些都是纯文学的创作,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