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a》的稿费很便宜。由于杂志处于慢性缺乏人手的状态,所以只要对这一行拥有热情,往往就能顺利要到稿来写。如此累积下来的稿量虽可勉强糊口,但当栅马每次试着拿稿费除以写稿和采访所花的时间换算成时薪时,总不免要为之长叹一下。
不过,相反地,就另一方面而言,《a》也有它的好处在。这里经常会核准刊登主流杂志不可能采用的企划,而且不论是多么小篇幅的报导,都能附上撰稿者的姓名。栅马过去就是因此做出兴趣来,所以才能持续不断地写稿;但就在年近三十之际,栅马开始常常自己问自己,这样过日子是否妥当。即便不妥,但他在毫无觉悟的情形下,已成了兼职性质的约聘撰稿人,加上身边没有可以商量的“常识人”,所以栅马反倒是经常被自己脑中的常识追赶得走投无路。
“嗯,因为没有其他媒体能够接受流川的企划吧!”
“他也可以选在网路公开自己的作品啊?”
“不过,如果采用最终制作成书籍并回收经费的商业模式的话,那样反而没效率。两者的形式完全不同。……姑且不谈稿费,至少公司会负担采访的车马费,而且我有告诉他万一发生突发状况,可以直接报上公司大名。他自己也会权衡一下利弊得失吧?”
栅马想起偶尔才碰头的流川,歪着头思索了起来。
流川的年纪明明已过了四十好几,但外表和整体给人的印象,却像是个成天盘算着要自杀的重考生。这位前辈写手每次遇到栅马的时候,总是会压低姿态,打探着自己执笔的报导风评如何;他所写出来的实际作品与外表印象的差距之大,每每让栅马感到相当困惑。
早在还是《a》的读者时,栅马就已经注意到,自己喜欢的报导几乎都是由署名“流川映”的人所执笔的;因此,他的文章也可说是促使栅马投入这份工作的第一契机。
“我觉得……流川那个人,似乎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把有趣的企划付诸实行呢!”
“这不才是作家的典范吗?”
栅马其实也觉得流川过于专注于工作了,但现在身为同行,对于自己崇拜的前辈做这样的批评似乎也不太对,因此决定保持沉默。
最后,主编重新发号施令:
“东扯西拉了一堆,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下一期杂志,眼看最卖座的两大特集就要失速坠毁了。所以,栅马老弟,为了避免开天窗,我要你担纲一篇紧急企划!标题就是〈梦幻企划大复活!勇闯地牢实境特集!〉”
“勇闯地牢实境特集……”
栅马不经意跟着复诵了一遍,当他发现其中的涵义之后,冷不防倒抽了一口气。
“等等……你说的是·那个·‘勇闯地牢实境特集’吗?”
主编嘴里哼哈了两声,重重地点了点头说:“虽然是封印多年的企划,但现在我们正面临危机,所以不得已,只好让它重出江湖了。”
勇闯地牢实境特集。
这是《a》过去曾经一度大受欢迎的单元。该单元的内容主要是简单介绍气氛诡谲、仿佛会出现在电玩场景的一些景点,有点类似于喧腾一时的废墟探险节目。极力排除漂亮的画面,只取景象肮脏的地方,却颇受部分读者的好评,栅马也曾是其中一人。
这个单元原本是《a》创刊以来就一直存在的长寿企划,不过却在两年前突然宣告了完结篇。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导于采访团队前往某县海边的一家废弃饭店时所引起的大麻烦。那时,栅马已经开始从事撰稿的工作,而且也是那次采访团队当中的一员,直到现在,他还清楚记得当时的事。
“那时真是好险啊……”
“说真的,亏我们能撑到现在。那时候差点就要面临停刊危机了哪!”
“我完全不想再想起那件事了啦!”
“你和另外一位不是平安生还了吗?”
“所以我说,我不想再想起来嘛!”
“总之,停刊的危机现在也没有改变。不管怎么做,读者的人数是不会再增加了。上面的长官有说,要我们把封面改版的漂亮一点,不过呢——,次流的杂志光是向主流靠拢,也没什么搞头吧?即便身为次流,也不能只甘于次流,而失去让自己成为主流的热情!因此,在座的各位都是公司引以为傲的中坚份子,尤其要请知道当时情况的栅马朋康先生亲自出马操刀!”
主编闭着眼睛,频频点头赞赏着自己的话。出于不同的意义,栅马也闭上双眼,嘴里发出充满疑虑的呢喃声:“嗯……采访的地点已经敲定了吗?”
“资料都已经准备好了。——拿去,就是这个。”
栅马接过用影印纸做成的卷宗,随手翻阅着。
“要写多少篇幅呢?”
“四页。”
栅马搔搔头,在脑中约略计算了一下。——大概一星期就可以完工了吧!
“那我负责的《专访电玩开发者》和《读者回响》要怎么办呢?”
“我是很想说也一并麻烦你啦!不过,专访的部分我会想办法,你只要写《读者回响》就好了。不是你的话,还真写不出那种调调哪!”
“是……”
栅马率性地合上资料,望着桌面。
其实,栅马并非没有跃跃欲试的心情。
毕竟,这个企划不仅对《a》,对栅马而言,更是别具意义。但另一方面,栅马在跃跃欲试的同时,也希望能就此静静地搁置它。不仅是因为那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