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丹环顾着众人没说话,一双眼阴鸷逼人。
须臾,他缓缓抬眼,冷声道:“是又怎么样,这就能证明大王子是我杀得吗?”
“你们别忘了,那次刺杀若不是我为殿下挡了一剑,他根本就不会活,我是格桑遗族不假,但我想为族人洗刷污名,重拾昔日荣耀难道错了吗?这些年相互扶持,出生入死的情谊难道是假的吗?”
“我与耶律真朝夕不离,要想杀他,何时不是机会?又为何偏要等到抵达汴京再动手?”
这是……承认了身份?
北戎众人震惊不已,这仔细思索,他这番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格桑遗族确与大王子及其外族有不可调和之矛盾,但这么多年都没有动手,要想将此事栽在他头上,的确牵强。
见他们面色稍霁,隐有所思,葛丹又道:“况且余十一也是格桑族遗族,真论起来,他的动机不比我小,他不惜赌上余家的荣辱和地位也要自报身份戳穿我,打得又是什么算盘?”
“若真如他所言,我将他卖给离战,以他的身份,离战如何会让他活着离开?而今他站在这儿,又是同盛人一起,其中的龃龉交易,你们想过吗?”
他字字诛心,直戳要害,暗指余十一与盛离两朝勾连,出卖北戎!
余家的掌舵者若只是身怀格桑一族的血脉,那汗王念及余家这些年的功绩或许还能容情,可要是他卖国求生,余家的下场,未必会比曾经的格桑好上几分!
两方争辩,苦了北戎的使团。
原以为是国事,没想到是家事,涉案的两人,一人是位高权重的余家嫡系子嗣,一人是大王子府深受宠信的爱将权臣。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们到底该信谁?
“葛丹,你这巧言善辩的功夫也是一流,怪不得能潜藏在大王子身边这么些年,不过你也不必将矛盾转移到我身上来,余家的过错,汗王自有裁断。”
余十一面对众人狐疑的眼神,道:“我的确与曲大人有场交易,她要我指认葛丹身份,以还我自由为代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觉有什么问题,再说了,放着这样一个狼子野心之人在朝中,你们能安枕吗?”
“话既说到这份上,再遮掩也就没了意趣,当初查封风月楼,抓捕那女人的事情在座诸位都有印象吧?消息是谁所提供?”
“丢失的那箱木究竟装的是什么,事发当日,大王子在香雪海赏景,为何突然掉头回城?为何那些贼寇会准确无误的找到藏箱木的位置?为何两方恰好遇到一处?为何所有弟兄战死,唯独他葛丹活着?”
“是谁提议调动王师挥军南下,驻守边城,随时候命?”
“又是谁有资格接触最高级的机密,离战暗算于我时正好是大王子出事的日子,这一切一切的巧合,如何解释?”
余十一本就是分析情报的高手,有了曲蓁的消息,再加上自己原本的猜疑,两相合算,心中已明白的七七八八!
他深谙这种左右人心的计俩,一连串的疑问抛出,彻底撕破了笼罩在这凶案之前最后的一层遮羞布!
北戎使团见阻止不及,哀叹了两句,也就随他去了,闹了这么久,该丢的颜面也早丢尽了!
只是这次,他们不仅死了王室子嗣,惹了一身骚,说不得还要面对大盛的压力!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场众人,除了曲蓁等人,恐怕也就只有单于游还记着案件本身,他顺着余十一的话来来回回思索良久,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有你的影子!葛丹!”
“不仅如此,他还借着驯鹰的机会,与外界传递消息,那女人的存在,风月楼和薛静琅的关系,都是由此得知。”
余十一在旁补充了句,看向面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来的葛丹,冷道:“我亲自跟过两次,那信鹰最后都是进了王城的外的一处专门买卖猎物的场子。”
“你说的,该不会是郎泰猎场吧?”
单于游瞳孔骤然一缩,声音发紧。
“你知道?”
余十一还在想要怎么说清楚此事,听了这话,顿时明白自己不必再浪费唇舌了。
单于游咬牙,“那场子我时常会去,一次偶然的机会叫我撞见了幕后主人,他是耶律迟!”
也就是说,这葛丹实际上,是耶律迟的人。
他们,都被骗了!
一骗就是这么多年,硬生生害了大王子的性命!
他怒不可遏,呵道:“余十一,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瞒着?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余十一苦笑,惨白的面上掠过抹凄凉之色,“你以为我比你早知道多久?就连我的身世和亲生母亲,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怎么会……”
“余家不会藏匿格桑遗族,也容不得一个婢女进门,所以我爹瞒着所有人将她养在外面,称她难产而死,以求保全。”
余十一简略解释了遍,看了眼葛丹,“许多事情,我也是在被离战算计后才想明白的。”
单于游看了眼他肩胛骨处的被血迹渗透的衣裳,想起他刚被救出时的惨状,心下哀戚,也不知该说什么。
遭人背叛,总是恨极了的!
他看向默不作声的葛丹,厉喝一声:“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都到了这份上,还想措词狡辩吗?”
投诚耶律迟,隐瞒格桑余孽的身份,光是这两条,他就有足够的动机对大王子下手!
葛丹望着眼前满面怒意的单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