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蓁站在原地,空气中血腥味弥漫,她寸步未移。
月白色的人影一闪,拿着扇子在她面前晃了晃,那扇锋还沾着血,曲弈急声道:“还傻站着呢,看不到他刚刚想杀你?我说你也真是的,没事儿离他那么近做什么?没事吧?”
那晚打他的劲儿去哪儿了?到底是个姑娘家,再厉害的身手,真正遇到危险时也吓破了胆。
幸好他一直留意着。
“我没事。”她摇摇头,轻声道。
目光落在那脖颈血如泉涌的人影身上,清冷的容颜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临江府孕妇被杀案凶手吴江,两年间,虐杀孕妇十三人,人人一尸两命,此等行径人神共愤,罪犯滔天,按大盛律,当处以极刑,以平民愤。
凡被判极刑的死囚若在行刑前身死,一应官员差役要被问责,好在宸王主管大理寺,事急从权,可从中协调。
吴江身子倒地的刹那,众差役吓得脸都白了,齐刷刷的围了过去探他鼻息。
没气儿了!
这……众人面面相觑,吓得脸色惨白,双腿战粟,这下可怎么是好?府尹大人要知道人死了,还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王,王爷,求王爷饶命啊!”
他们欲哭无泪,齐刷刷的跪倒了一地,今儿遇险的曲姑娘,杀人的小公爷,他们敢怪罪谁?
此案陛下亲自过问,犯人是要移交大理寺,再转交刑部复核,执刑的!结果犯人还未收监就断了气,最先倒霉的,肯定是他们这群人!
“吴江押送途中发狂,意图伤人被处死,不必再移送汴京了,由临江府衙公开处刑,以儆效尤,其他的,本王自会禀明皇兄,不会牵连你们。”
容瑾笙淡淡的开口裁断。
人是死了,但凌迟之刑免不得,否则必然掀起民怨。
“是,小的们多谢王爷。”
众差役这才松了口气,起身七手八脚的抬起吴江的尸身。
曲蓁俯身,捡起散在地上的几颗碎银子,一抬头就看到差役中还有张熟脸,在府衙后院验尸时曾见过,她缓步朝那人走去。
显然那人还记得她,拱手行礼,“曲姑娘。”
“差大哥。”她点点头,轻声道:“我即将离开临江府,有件事还想麻烦你。”
“姑娘客气了,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就是了。”他笑着道。
王爷与她出双入对,颇为维护,谁还担的起她一句‘麻烦’,不过天底下也唯有曲姑娘这种人才配得上他们大盛风华冠盖的宸王殿下了吧!
曲蓁转身,看向那躺在血泊中的瘦小身影,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小乞丐。
“烦请差大哥能为那孩子买口薄棺,在吴江凌迟后,将他们葬在一处。”
说罢,她掏出一个银锭子,递了过去。
差役看着那银锭,有些迟疑,“姑娘,这些银两,太多了。”
她俯身捡碎银子的动作许多人都瞧见了,想来是怕他觉得晦气,才重新拿了银锭给他。
“剩下的权当谢礼。”她说着又将银子往前送了送,那差役见推辞不过,就收下了,保证道:“姑娘放心,此事小的定会安置妥当,那小乞丐能遇着姑娘,也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麻烦了。”
曲蓁微微颔首,道了谢,重新走回容瑾笙身侧。
她去做什么,容瑾笙心中有数,浅笑了声,“也不知医馆究竟赚了多少,供得起你这般花销。”
暗卫回禀他,府衙里那两具无人认领的尸骨也是她出银子让差役下葬的。
容瑾笙不提也罢了,一提她才想起,是啊,这十几年来,她与爹爹时常义诊赠药,遇上些穷苦人家,分文不取还要贴些银钱出去,医馆一直都是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离开笋溪县后,她与容瑾笙达成协定,看病查案也都没收银两,如此一来,她再不赚取银两,恐怕真要身无分文了,她不由苦笑。
“你既然没打算给吴江的那些碎银子,还捡它作什么?”
曲弈已经将自己的折扇收拾干净,刀锋锃亮,拿在手中轻摇着问道。
“那些碎银子,是吴江对宁宁的心意,我捡它是为了成全,没给出去,是不想别人心里膈应。”
杀人者碰过的东西,寻常人都觉得肮脏不肯再用,就好比百姓也觉得时常与死人打交道的仵作晦气,避如蛇蝎是一个道理。
别说同桌而食,就连比邻而居都不肯。
这就是仵作的尴尬,也是为何爹爹生前断不允许她沾染此道的原因,女子生活本就不易,再行此路,犹如悬崖盲步,动辄粉身碎骨。
能遇上容瑾笙是她的福气,但世间能如他这般开明的又有几人?
“你考虑的倒是周全。”
曲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果真是心细如发。
府衙的差役动作很快,吴江和小乞丐的尸身都被挪走,百姓也随着他们往府衙的方向而去。
黑云骑护卫着马车出了城,旷野疾行,天地间回荡着铿锵的马蹄声,约莫两个时辰后,曲蓁搁下手中的医书,掀帘往外瞧去。
就见碧野连天,山峦叠起。
“我们似乎不是朝着汴京的方向走的?”曲蓁轻声问道。
她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要去汴京,应该顺着泽浯河北上,他们现在明显是在东行。
“对,先不回汴京,暗影查到了赤蛇胆的消息,我们要赶去药谷。”
容瑾笙答道,看她饶有兴致的盯着窗外,神情欢悦,也不禁染了笑意。
“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