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淡,秋天的萧瑟肃杀给本就寒冷的夜晚,又平添了几分凉意。
此时京师外城、警跸南衙的某处秘署内,宫中的天使正在与甲字局局总对弈;不过这对弈的用的虽然是象棋,但却只用了半拉棋盘,红黑两方三十二个棋子,恰好摆进了半个棋盘三十二个格子里。
对局正酣,张宪秋翻开一个背面朝上的棋子,正面露出个“兵”字,脸上当即一愣;李云棠顺手接过这枚棋子,往旁边格子的“将”上一盖——
啪叽一声,黑棋的将,就这样直接被吃掉了!
张局总脸上一阵抽搐,这种被李云棠称为“半面象棋”的玩法,输赢太看运气;就像这一把,自己最大的将,出来之后寸功未立就被吃了,这还怎么玩下去?
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棋输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真正令人揪心的,当属昨晚南衙派出去的人,至今还没有任何讯息传回。
事情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这位局总心里终究没底。
张宪秋不知眼前的天使,为何如此淡定;下了大半夜的棋,都未见他有些微的慌乱与忧虑。
李云棠脸上的笃定,自然有几分是装出来的;此刻其心中就如同高考查分前的学子,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忐忑;他想要立即知道,京师中的权贵们,是否乖乖地入了自己割韭菜的圈套。
但在这关键的时候,李云棠必须要表现地胸有成竹。
因为大半夜派人出去卖宝钞,在常人眼里,就是一桩荒唐事情;任谁听了这命令,心中都得犯嘀咕,得亏警跸南衙素来唯天子之命是从,他才能靠小皇帝所传口谕发号施令。
现在装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来可以暂时稳定“军心”,二来一会儿有好消息传回,那自己无疑会在警跸南衙众人心中,留下一个算无遗策的印象。
这样的形象,对李云棠大有裨益,能让他将来向南衙派发命令之时,更加如指臂使。
道理并不难理解,深夜贩卖宝钞一事,完全不符合当前大汉人民认知的事情;就如同后世有人说,越南盾之类不值钱的货币,在深夜里的黑市,有人以超出汇率两三倍的软妹币来收购。
只要脑子稍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个消息。
但同时,若是李云棠行事与常理相左,而事实最后证明他是对的,那时候肯定会显得自己高瞻远瞩;李云棠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棋盘上又厮杀了一阵,张宪秋的黑棋失去主将,被红棋砍瓜切菜;没过多久,便落了个全军覆没。
“胜败乃兵家常事,再来再来!”
李云棠倒未显得有多兴奋,宽慰了一句对手,而后十分熟练地开始放回旗子,结果还没摆几个,就感觉眼前骤然变暗,像是有谁挡住了灯光。
他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头,发现来人倒是有过一面之缘,是自己第一次来警跸南衙时的引路人;好像隶属于甲字局第三小旗,代号玄廿。
玄廿不顾身后紧随而来的几个同僚拉阻,出声质问:“南衙中那么多人在外奔波,天使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下棋!”
李云棠还未有什么反应,张宪秋的脸反而先一步拉了下来——此人如愣头青一般冒出来,不是显得他这个局总御下无方么?
这个刚满束发之年的天子近臣,生得一副好皮囊,看起来也颇为面善,但能在禁宫之内脱颖而出,又怎么会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而李云棠被这一番冲撞,虽然生出些不虞,但也没有拿玄廿开刀的想法;这句话怕是普遍代表衙内众人此时的看法,强行弹压,不太容易收场。
再说他作为大领导,只要管好几位局总就行,对于基层干员不过与计较,反而显得大度;等到事后只需“提点”一番张宪秋,让这位局总去下属面前当恶人,也不会因这次冲撞,而削弱了自己权威。
这,就叫做驭下之道!
“不在这里下棋,还能做些什么?”
李云棠低头继续摆弄起旗子,嘴里的话却没停下:
“装地心急如焚,在衙署之内来回踱步,有什么作用么?
还是派人不断地去联络,将情况实时汇报回来,你要知道,多一人行动,变回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这事情无需多解释,一会外出的探子回来,自然就能分出谁对谁错,因此李云棠话锋一转,指出了玄廿的问题:
“玄廿是吧,这句赤诚之言我是理解的,但行事方法还要多加注意;警跸南衙司职打探情报,像这类草莽的性格,时间长了总会引起祸患,你可明白?”
听得这宫中太监没有追究的意思,玄廿身边几个同僚,纷纷暗示他认错;而一旁的张宪秋,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
“不瞒天使,此人第一次出去办事,便差点捅了娄子;因此便被留在衙署内,做些后勤之事。”
“哦?”闻言之后,李云棠微微动容,带着一分古怪的笑意抬头问道:“那我初次来南衙的时候,张局总就敢派他,去与我接头?”
张宪秋倒没有露出什么尴尬之色,据实答道:“天使有所不知,此人言语虽然有些冒失,但品性尤为纯良,行事一丝不苟;卑职就是为求稳重,才派他前去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死板的人,可不适合在警跸南衙待......”
说到一半,李云棠突然想到,他以后也要替天子组建行政班底,这种死脑筋的人,说不定在某方面还有着大用,于是其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