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舱门处,源稚生低头看着绘梨衣,看着这片埋葬了太多人的战场。
他默默地抽着第一天见面时,凯撒送给他的那支雪茄。
他忽然有点怀念,怀念被那几个家伙围着载歌载舞的几天,还有那个令他生出好奇,想要了解一下的沉默男人。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这段回忆就像曾经的往事那样,随着海水的潮涨潮落,渐渐停歇。
绘梨衣起身,海面也随之升高。
那是一块巨大的冰山,越往下越细,顶部平滑如镜。
冰山表面流淌着莹蓝色的微光,成群的尸守被封冻其中,下方锋利如牙的冰棱迅速生长。
绘梨衣站在高空中,四下都是冰的峭壁,峭壁下是冰的刀剑。
“这就是月读命。”矢吹樱低声说。
忽然间,冰山带着绘梨衣向下沉没,滔天巨浪被激到数十米高的空中。
这座冰山如同一支裂空的巨大冰十字枪,笔直地切开海水落向海底,带着至高锐烈的‘斩切’意志。
而此刻的深海里,迪里雅斯特号停止了上浮,它被密密麻麻的尸守围住了。
一尊庞然大物在观察窗中浮起,那是黑色的龙在摆动长尾。
就是之前在裂缝中挣扎的东西,一只由纯血龙类炮制而成的尸守,在最后一刻终于突破了海床的铁钩束缚,逃了出来。
它既是在逃离火山的喷发和毁灭的核爆,也是在追逐之前所感受到的来自远古的威压。即便畏惧,残存的嗜血本能也让它渴望着吞噬。
那对金色瞳孔仿佛巨烛,朽烂的身躯上则披挂着以青铜锁链连接的古老甲胄,层层叠叠的甲胄下是只剩肋骨的腹腔,里面游动着蜂群般的鬼齿龙蝰!
这是恐怖的一幕,这东西的身躯就是鬼齿龙蝰的巢穴,一瞬间如千百盏灯在同时点燃,那是鬼齿龙蝰们的眼睛!
尸守中的王发出无声的咆哮,龙的威压轰然侵入驾驶舱,它莫名笃定某个存在就在眼前的铁蛋里...
忽然,腿肚子在转筋的路明非发现顾谶站了起来,他走到了观察窗边,与那条尸守骨龙隔着一扇扭曲变形的树脂窗,咫尺相望。
然后,他从窗上的倒影中看到了璀璨的明灯,像是经年屹立的灯塔,风雪不蚀。
龙吓了一跳,此刻漆黑的深海,先前吞噬的贪欲统统消失不见,它仿佛看到了自它被囚禁千百年的黄泉中睁开的双眸,带来无穷无尽的暴戾和恐怖威压。
它浑身的骨骼在崩塌,如被看不见的力量碾碎,它张大了狰狞的巨口,水晶般的尖牙却在一颗颗剥落。
最终,在楚子航和路明非难以置信的骇然目光中,这尊不可一世的骨龙在潜流卷动的海水中就这样分解了,腐朽的骨裹着层层甲胄,幽幽坠落回黑沉的海底。
这一刻,他们看着那道如竹般遒劲的背影,一时难抑惊悸与陌生,仿佛这个同行的伙伴才是未知里最诡异恐怖的存在。
但当龙坠落之后,转而便是更大的阴影将迪里雅斯特号笼罩,是那些倾巢而出的鬼齿龙蝰,它们扑在了深潜器的外壳上疯狂撕咬,发出沙沙刺耳如成千上万只蚕咬桑叶的声音。
舷窗外,密密麻麻都是鬼齿龙蝰的金色眼睛,树脂玻璃上齿痕交错,四面八方都有可怕的声音。它们不仅在咬树脂玻璃,还在金属舱壁上钻洞。
恐怕现在外壳和内壳的夹层中,都游弋满了无数的鬼齿龙蝰,它们正在进食,譬如光纤电缆和缓冲材料。
这时候操作台上的灯逐一熄灭,水压表、气压表等等分别归零,因为鬼齿龙蝰把一切能吃的都吃掉了。
“老顾,你还能瞪它们一眼吗?”路明非讪讪道。
“……”顾谶。
下一秒,舷窗崩溃,海水携着巨大的压力灌满了驾驶舱,数以千计的鬼齿龙蝰扑了进来。
但海水在同时变得炽热,楚子航释放了君焰,却不是为了自救,焚烧鬼齿龙蝰的同时他们也会化为灰烬。
他最强项就是与敌偕亡,且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在路明非感觉到了高温的刹那,在高压的海水将要撞断他肋骨的时候,奇异的波动在身边出现。是实质化的波动,无论是海水还是那些狰狞的鬼鱼,都在一瞬间从他身周溃退。
一个肉眼可见的透明领域扩散开来,将他和楚子航还有昏迷的凯撒笼罩其中。除了他们呼吸所需要的氧气,其他未经允许的一切都被排斥在外,在这股斥力之下,撞击而来的鬼齿龙蝰被高压的海水瞬间挤成了一团团血雾。
“无尘之地。”楚子航看着顾谶。
路明非连忙回头,只不过顾谶脸上并不见轻松之色,反而微皱起眉,仰头看向海面。
在数不尽的鬼齿龙蝰群的蓝色光亮中,他们所看到的仍是漆黑,但瞳孔尽处,莹蓝色的冰十字枪携着狂流陡然坠落!
它应该是酷寒的,下坠时沿经的海水都凝成片片冰晶,只不过在顾谶的领域中,他们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也因此,他们能更直观地目睹那如天罚般的武器,它的气息是彻骨的严寒,带着斩开一切的霸道和绝对的杀戮意志!
鬼齿龙蝰们停止了进攻,争先恐后地四散奔逃,有的拼命往深潜器的残骸里钻,妄图躲避,但灭顶之灾转瞬而至。
附近的尸守在一瞬间身躯断裂,鬼齿龙蝰被冰冻成团,冰十字枪带着它们沉入了万丈海渊。
顾谶眼睛微眯,隔着两个领域,感觉到了仿佛故人般的熟悉气息,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