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方的风中已经带着凉意,甚至戈壁滩上的大风寒人脊骨的时候,大江之畔的南京城还处于盛夏的尾巴之中,炎热的夏天还在这一片土地上徘徊,天空中悬挂的太阳似乎随时都能够把土地上的生命烤焦。
一条大江作为天然的分界线,大江南北不同天。
叶应武从洛阳轻车简从出发的时候,身上还披着披风,等到过了淮水,披风就没有了,而再过了这大江,只剩下贴身衣衫还在,不过饶是如此,一路奔波过来,浑身都是灰尘泥土,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使得脸上有一条条鲜明的纵横痕迹,看上去颇为狼狈。
除非是见过叶应武,恐怕任何人和这一群几乎要融入征尘中的人们照面,都不会认出其中有一个恰恰是这天下之主。甚至就连那些河西高头大马,经过一路狂奔,都纷纷疲惫不堪的低头,更让这一支队伍显得其貌不扬。这一条南北官道因为有大运河的缘故,实际上走动的商旅并不是很多,尤其是到了淮南,河网密布,官道上更是鲜有人迹,所以叶应武他们这一路飞驰过来,倒是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
燕子矶码头上,一道道人影已经顶着日头等候多时。这燕子矶码头因为规模比较小,在平时也就是游人和江上渔叟来往,今日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反倒是把那些悠游的文人骚客们吓了一跳,不过当看到紧跟着而来排开阵列的禁卫军以及江面上来往巡弋的水师战船时候,他们都很识趣的在这一带消失踪影。
自打大明皇帝陛下带着神卫军和禁卫军北上,京师中留守的禁卫军人手便多有不足,平日里遮护京城尚且勉强,更不要说在城外演练了,所以百姓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禁卫军出动了,甚至还有水师船只配合。只要是有点儿心眼的人都清楚,这必然是有什么大人物回来或者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所以本着不能被好奇心害死的心态,这燕子矶附近的渔夫也远远躲开。
整个燕子矶头,就只剩下森然列队的禁卫军将士和站在码头上的那几道人影。
一艘快船就在此时跃出水天之间,冲破荡漾的江水和江面上升腾的薄薄雾气。早就严阵以待的两艘水师蒙冲快船急忙迎上去,不过在和那快船交错之后,蒙冲战船并没有实施驱逐,而是以落后半个船位的方式护卫在左右,一面赤色龙旗升上战船船桅。
燕子矶头上,所有人都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叶应武归来,一切都是低调行事,所以并不鸣炮,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水师和禁卫军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所以到底能不能做到低调行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臣等恭迎陛下!”以文天祥为首,苏刘义、谢枋得、邓光荐等留守京师的文武大臣同时躬身行礼,他们虽然都是身穿便袍而来,但是往这里一站,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而这么多上位者同时躬身行礼,更是将整个燕子矶头弥漫的气势推到了极致。那艘快船缓缓靠在码头上,站在船头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不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诸位卿家平身!”
文天祥等人抬起头来,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因为站在船头的这个年轻男子,征尘满身不说,甚至只穿着一件贴身衣衫,一手提着马鞭,一手拿着汗衫,看上去和着急赶路的行人没有什么区别。
难怪这一路上没有任何风险,因为就算是蒙古鞑子的密探有再好的眼力,恐怕都认不出来这满身征尘的男子是大明的皇帝。
甚至就连大明自家臣子都得怔一下,更何况别人。
“陛下!”文天祥着急上前一步,看向叶应武,“还请陛下速速沐浴更衣,陛下如此??????”
叶应武随手将马鞭和汗衫扔给后面的小阳子,迎上文天祥。几个月不见,相比于分别时候,文天祥更加瘦削了,而原本那一股因为有些发福而快要消失了的刚劲精神,似乎又重新回到文天祥身上。再看看文天祥满是血丝的眼睛和浓重的黑眼圈,叶应武便很明白文天祥这几个月都是怎么过的。
而文天祥身边的苏刘义、谢枋得等人,也和文天祥并无二样。
当叶应武和张世杰在前线带着大明将士浴血厮杀的时候,这些坐镇南京城的官员们又何尝休息过?毕竟前线消耗的大量钱粮、器械和兵员,都需要由朝廷居中协调,叶应武他们能够放开手脚大打出手,这背后可是这些留守官员夜以继日的努力。
“诸位卿家,辛苦了。”叶应武一把握住文天祥的手,郑重的说道。
在这一刹那,燕子矶头陷入了沉默。
转瞬之间,所有人的眼角都有晶莹的泪水闪动。
辛苦了,辛苦了,大家像是陀螺般团团转四个月,终于取得了北伐的胜利,而这背后的血汗,只有自己能够懂得。
但是没有人后悔,这是他们的梦想,是整个华夏民族三百年的梦想!
辛苦了,三个字,重若千钧!
“臣,幸不负所托!”文天祥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堂堂七尺男儿,在这一刻也终于按捺不住眼中的泪水,泪珠翻滚着落下,落在文天祥微微颤抖的手上,也落在叶应武刚劲有力的手上。
“朕回来了,”叶应武的声音不大,但是却震撼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整个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的声音,“诸位卿家,朕回来了,咱们的北伐,大获全胜!”
泪水在这一刻夺眶而出,这么多用肩膀支撑起大明天地的好男儿,在这一刻